站立一分钟。
然后——跪下。
“他在等待叫号。”段行舟低声说出这句话,嗓音像是卡在喉咙里。
“而叫他的那个医生……”司命接道,目光冰冷:
“不在这座医院。”
忽然,医院的广播再次响起。
这次的声音,换了。
不再是白天那温柔女声,而是一个经过剪辑、平整干净的男声,字正腔圆、无喜无怒,如从录音带中剥离下的理智片段:
“e-059号病人,请于夜间第一阶段,前往耳鼻喉科。”
“本轮禁令:请勿摆动左手。”
“本禁令将于02:00前持续生效。”
啪。
司命低头,病历本自动弹开。
纸张边缘泛起一行新印文字:
【当前禁行】:摆动左手
【违令惩处】:逆咒燃灼/感官剥离
他挑了挑眉,将病例册扣上,低声咂了下嘴:“开局就上‘限制动作型’……这游戏,真是不打算让人放松半秒。”
“这就是‘禁行游戏’的开场。”林婉清沉声说,手指滑过病历页面,“不按照剧本走,就被判为违反治疗流程。”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林恩问,眼神仍不自觉地扫向周围每一道门。
“……玩下去。”司命缓缓吐出三个字。
“我们已经是‘病人’了。”
他看着医院的天花板,那些看似普通的吊灯之间,
正在缓缓亮起一圈细小的术式圆环,像是有某种“注视”从医院之上降临。
“要么照‘治疗流程’走下去。”
“要么——就等着被拖去解剖。”
与此同时。
在圣愈之所最深处,一道被厚重防爆门封锁的通道悄然亮起。
门后,是一间始终恒温恒光的监控室。
这里没有走廊的消毒水味,也没有病房的压抑回音。
光线白净、均匀,几乎无尘。
墙面由术式膜层与不锈钢构筑,地面镶嵌灵压稳固装置。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整面墙——
由三十六块高精度监控屏拼接而成,每一屏幕正实时映射着医院的不同区域。
包括——一楼大厅中的那五人。
他们就像系统流畅运行中的一段残留代码,不受程序调配,却激起运算异响。
监控室中央,一道身影静坐。
黑色神父服整洁贴体,手指交叠放于膝前。
他面部戴着一枚半遮式金属面罩,面罩上雕刻着倒转的圣光符文,
薄光从其背后漫出,却冷得仿佛从深海流淌上来的死光。
他胸口挂着一串修道锁链,末端坠着一块旧式怀表。
怀表的指针,永远停留在——03:00。
仿佛他的时间,永远终结在那个时刻。
他就是:
尼古拉斯·永生者
白夜教会·圣愈之所·终夜主祭
秘骸计划第八守卫
代码名:神父
此刻,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中央。
那里,司命正低头翻看手中病例本。
编号——e-059。
他不语,不动,不露情绪。
直到——空气泛起一阵幽蓝色微光。
在他左肩半空,一组由数据流重组的光斑悄然聚合。
——构成一个微笑的模糊几何体。
那是一张符号化的脸——笑脸。
十三号。
疯子十三,城市核心系统背后的主控幽灵,造剧本的疯子,躲在后台不曾现身的导演。
他的声音没有性别,没有来源,仿佛是从屏幕、墙体、灯光、甚至空气本身同时发出:
“进度更新。”
“实验编号e-059至e-063已进入病理游戏第一阶段。”
“请执行阶段一:禁行累积,心理观察。”
“并为其预留‘第三夜·手术台’。”
尼古拉斯没有回应,只是微微颔首。
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一刻。
十三号的笑声轻轻扭曲:
“他们不是关键棋子,但他们的反应,是模型调试的重要参数。”
“若在03:00前死亡,可用其数据填入下批注射模板。”
“若有意外……你知道该怎么处理。”
语音落下,几何笑脸瞬间瓦解为乱码数字,蒸发于空气之中。
室内重新归于死寂。
良久之后,尼古拉斯终于缓缓抬头。
面罩之后,他的眼睛无法看清。
但他嘴角,动了。
那不是笑,而是一句只有他自己能听清的低语:
“疯子……”
“你永远都不懂。”
“命种不是数据。”
“是……可传播的神性。”
他缓缓抬起右手,按在自己胸口那块静止的怀表上。
指尖轻抚那滴早已干涸的血痕。
而在他耳边——仿佛有一丝极细微的回响传来。
那不是十三号的命令。
而是另一种更深处的召唤——如星灾低语,如命运抄本中不可译的页码,在他耳廓内轻吟:
「你将成为星灾的牧者。」
「你将不死,不老,不眠。」
「你将用血肉,布道永生。」
尼古拉斯闭上眼。
他起身,披风落地,脚步无声地走向房间另一侧。
他站定在一扇暗灰色的门前,门上铭刻术式金线。
门上四个烫金文字,在光线下缓缓亮起:
深夜病房·手术准备室
他伸手,按下门锁。
门,应声而开。
「你以为神明是给予者,
但有些神明,
只是等你上手术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