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帆昨晚停在楼下共享单车已经不再了，好在他现在要去山海医院离小区很近，步行过去就可以了。
以往沈千帆都是夜间来访居多。和夜间冷清状况不同，白天山海医院上面三层人来人往，非常热闹，谁也没有闲心去注意一个平平无奇年轻男孩。
沈千帆跟着人流一起走了进去。
通常妖族医院并不会给人治病，因为人类和他们社会体系不太一样，人类根本拿不出妖想要东西。唯独烛阴是个半人半妖异类，他开这家山海医院，经常会不计代价用妖族灵药给人类治疗。
很不平衡交易，要知道妖族灵药并非是人类货币能买到。山海医院开了这么久还没有倒闭，着实是个奇迹，烛阴功不可没。
地上人山人海，此刻医院底下倒是冷冷清清，老乌正在打盹，趴在一本厚厚大词典上睡正香，有人来了也没能惊动他老人家。
沈千帆无奈地看了一眼淌了满桌子乌龟口水，正想叫老乌时候，只见他忽然像狗一样吸了吸鼻子说，两眼放光地跳了起来。
“我好像闻到了沈小鱼味道。”老乌自言自语地睁开眼。
一抬头，站在他面前沈千帆果真面无表情地把手伸进了口袋，掏出一只沈小鱼来，放到了桌面上。
“咪。quq”
沈小鱼看到老乌爷爷，也快乐地摇起了尾巴。
“我哥呢？”沈千帆坐到了他旁边一把椅子上，提起水壶自己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你大哥还在忙。”老乌说，“andes不知道上哪鬼混去了，昨晚就没回来。”
沈千帆皱眉：“他都秃成那样子了还敢跑出去，被狗仔拍到怎么办？”
“谁知道呢。你大哥这几天忙得很，也没空理他。andes肯定是太寂寞了，如果你把沈小鱼留给我们，他也许就不会总是往外跑了……”老乌摸了摸沈小鱼小脑袋瓜，“哎，千帆，你工作忙不忙，用不用我来帮你带沈小鱼？”
沈千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来了，rua沈小鱼才是老乌真实目。
“不忙。”沈千帆摊牌了，“我辞职了，最近不用去上班了。”
老乌有点惊讶：“辞职？你指是不去公司上班，还是不去你老板家当猫了？”
“都不去了。”沈千帆说。
老乌面露欣喜。他和烛阴肯定是站在同一战线，巴不得沈千帆离那个形迹可疑楚总远一点，不过同时，老乌也有点好奇。
“辞职？你不是挺喜欢当猫吗，老夫还有你哥都劝了你多少次了你都不肯辞职，怎么忽然就变卦了？”
之前他们努力劝沈千帆离职时候，沈千帆就跟鬼迷心窍了似，说什么也不肯。现在他们都放弃了，沈千帆倒是说不干就不干了。
老乌想不明白，这是个什么道理？
沈千帆把那青色茶盏拿在手里把玩了片刻，才抿了抿嘴唇说：“他知道我是妖了。”
“谁？”
“楚行洲。”
“啊？”被人类知道身份是很棘手事，老乌也紧张起来，“你是想要老夫帮你杀人灭口吗？可是老夫没干过这种事啊。”
“不是。”沈千帆放下了那个茶盏，“他不会伤害我，我也不想伤害他。”
“那你到底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沈千帆沉默了一会儿，才满不确定地说：“他好像喜欢我。”
老乌更加震惊了：“难道他不介意你是妖吗？”
介意话，楚行洲肯定就不会把他按在床上亲了那么久，还摸他猫尾巴了。沈千帆心情沉重点点头，没好意思把其间细节说出来，但是老乌大概也理解了。
两个人都沉默许久。
自古以来，都说人和妖不能在一起。至于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沈千帆是从老乌身上得知。
老乌小时候是御花园里一只小乌龟，他喜欢上了一个经常来水池边游玩女孩。
当时它只是一只彻头彻尾乌龟，不知道什么叫做“公主”，只是单纯地很喜欢这个女孩，偷偷地飘在水面上偷看她。后来老乌无数次地说过，那是他一千多年漫长龟生中所见过最可爱女孩。
女孩养了一只胖花猫，是捡来小跟班，又胖又贪吃独眼龙，凶得很，总是用前爪踩住小乌龟，把它捉住，又放走，再捉住，再放走，乐此不疲地玩着捉弄它游戏。女孩看见了，赶跑了胖花猫，把可怜小乌龟放回水池里。
女孩温柔善良，但她父亲是个暴君。老皇帝征收苛捐杂税，一掷千金只为了求得自己长生，大失民心，导致战乱不断。邻国趁虚而入侵占疆土，眼看就要兵临城下，老皇帝把小女儿送出去和了亲。
事情发生时候，老乌在御花园水池子里游泳，什么也不知道，就等着女孩什么时候再来水池边玩。但是女孩没有再来。
等到百年后，修成人形老乌才在史书中读到了当年水池边那位小公主结局：公主被送去邻国和亲后不受宠爱，听到自己父皇驾崩消息后一病不起，郁郁寡欢，很快就去世了。
这令老乌很难过。他当时只是御花园里一只小乌龟，还没有巴掌大，什么也做不了。他很努力地修炼了五十年才修成人形，但当年御花园水池旁那个笑容灿烂小公主早已经不在了。
沈千帆知道，老乌这一千多年都是自己一个人走过，从来也没有找个伴侣念头。
一旦一只妖怪喜欢上了人类，那就只能在漫长痛苦和等待中徘徊。
这么一说，老乌就很能理解沈千帆为什么想跑了。
他问沈千帆：“那你喜欢他吗？”
沈千帆垂眸看着有点凉掉茶盏，没有说话。
他狼狈得连夜逃跑原因，其实不是楚行洲喜欢他，而是他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楚行洲。面对老乌问题，他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理直气壮地给出一个否定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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