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体面，体面，还是体面
总的来说，救赎星的故事在那三枚核弹头相继升空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
可反过来说，基亚瓦的故事却是从这一刻，才刚刚开始。
尤其是当摩根看到她的基因之父从【帝皇幻梦号】上，喜气洋洋地牵下来一队机油佬的时候，原体那不断抽搐的眼皮，以及警铃大作的脑海便一齐告诉她：这事儿八成还没完呢。
毕竟，她这位拥有着惊世智慧的天才老父亲，自从踏上了救赎星的土地以来，居然一直保持着惊人的手腕与谈吐方式，举手投足之间更是没有半点的问题：这太不符合帝皇给予摩根的一贯印象了。
他一定会掉链子的，虽然摩根还不知道会是在什么问题上，但是越到事态的后期，蜘蛛女皇所觉察到的危险感就越强：这就是人类之主予以她的自信，摩根不相信她的基因之父会在有关于任何原体的问题上，做到十全十美。
他一定会留下点儿隐患，也许是一段不愉快的回忆，又也许是某个没有彻底解决的问题：而现如今看来，有关于科拉克斯的隐患最有可能潜藏的地方就是……
想到这里，阿瓦隆之主耸拉着眼皮，看向那些从他们独有的穿梭机上缓慢走下的机械神甫们：那象征着火星的大红色袍子，在救赎星的破败土地上显得如此的扎眼，而他们举手投足间的轻蔑，更是已经说明了问题所在。
这一切自然被阿瓦隆之主看在眼里，就在佩图拉博和科拉克斯交谈的这几秒中，摩根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轻而易举地猜透了困扰着科拉克斯的问题。
在心中悄悄感慨的同时，摩根侧过了身子，然后指向一个并不太起眼的角落：科拉克斯眼看着几架新的穿梭机特意避开了那些火星人来去十的路线，接着又精准地停靠在了另一个方向，从其上同样走下了一些机械神甫们，不过这一次是穿着赭红色的袍子。
“……！”
【好吧，兄弟。】
科拉克斯反问到。
按理来说，科拉克斯请求帝皇的确没什么问题，毕竟按照帝皇和原体之间的潜规则来说，每个原体在被帝皇带走之前，都可以向他的基因之父提出一点要求：科拉克斯甚至算的上是一個非常高风亮节的原体了，他提出的要求甚至不是关于救赎星的，而是不久之前还与他互为死敌的基亚瓦。
简单……合理……后患无穷。
——————
“……”
“帝皇说服了我，他亲自陪伴我按下了核弹的发射按钮，而基亚瓦上的最新消息，在几个小时前便传来了：就像你们所预测的那样，我的兄弟们，在核打击中残存下来的技术工会成员，已经因为争夺领导权和资源的匮乏而爆发了内战，他们不再能威胁到救赎星了，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
【关于这个问题，你为什么不去问问我们的基因之父呢：去直截了当地询问，他眼中的机械神教到底都有什么样的特点？然后再用你自己的思维，来加以判断。】
【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
原体眉头一挑，他注意到了帝皇的面色似乎在崩坏。
“……”
怎么这么熟悉呢？
“那他们会怎么统治基亚瓦？”
科拉克斯沉默了一会儿，可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又是片刻的思考后，救赎星之主竖起了一根手指。
【意思很简单：你没必要真的把基亚瓦交给瑞扎人，但也不要把它交给火星人，你可以将其上的大部分权力都委托给火星人，因为他们才是唯一一个有能力，在此时全面接受接手基亚瓦的势力，但你也应该把小部分权利交给瑞扎人，至少要保证瑞扎人的存在。】
“对么，摩根？”
【你看。】
摩根狡黠地反问着。
“的确。”
【是那个技术公会，要比这些机械神教好上一些。】
一言说罢，徒留摩根和佩图拉博面面相觑：同为基因原体，同为血亲，他们实在难以理解科拉克斯在这句话里所表露出来的思想：为什么会有基因原体认为，自己不配统治一个世界呢？哪怕是一个看起来和他没关系的世界？
摩根犹豫了一下。
科拉克斯没有迟疑，立刻便迈步向前走去。
【为什么不能？】
“这难道不会让你和帝皇带来的这两批机械神甫同仇敌忾么？”
＋……＋
＋你在干什么，摩根？＋
【告诉一下我的兄弟，您对于基亚瓦的宏图大略而已。】
【体面的人。】
【嗯……】
＋机械神教是帝国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负着帝国绝大部分的科研、工程、设备维护与工业生产任务，技术是其绝对的核心：虽然在名义上是个神教，但是他们在大多数的时间里，其运行逻辑依旧类似于技术官僚制的集合体……＋
“……”
【你……请求帝皇？】
这个笑容令帝皇眼皮直跳。
当他靠近帝皇的时候，早已觉察到自己子嗣到来的人类之主已经支开了面前的机械神甫们，重新留出了一个私密的空间，在展露出微笑的同时，他隐晦地将视线投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女儿，而得到的只有来自于摩根的和蔼笑容。
在摩根的面前，她的兄弟展露了一个苦涩的笑脸。
当科拉克斯回到摩根身边的时候，他只说了这一句话，接着，便是一段漫长的沉默，以及伴随着沉默而来的漫长思考。
科拉克斯依旧紧皱着眉头，佩图拉博的话语并没有打动他，恰恰相反，其中所蕴含的某些道理似乎已经违背了这位救赎星之主的人生观念：他张了张嘴，本能地想反驳他的兄弟，但又碍于兄弟情谊而不好出口，一时之间，只能陷入到了尴尬的局面里。
科拉克斯迟疑了一下，他在自己的脑海中搜索着这个名词，却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知识，但这明显带有迷信元素的词语，依旧在他心中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再加上机械神甫们那的确非常具有标识度的外表，原体在思考过后，还是皱起了自己的眉头。
摩根咯咯直笑。
“你是说：这些机械神教只比技术工会稍好一些？”
【已无后顾之忧？】
科拉克斯皱眉沉思，他似乎在某个瞬间，明白了摩根话语中那层隐晦的含义，但又在下一个瞬间里找不清方向：但他很确定，他的血亲所说的的方法，肯定是他以前不会喜欢的一种方法。
蜘蛛女皇回过头来，朝着她的血亲展露了微笑。
即使是伏尔甘、圣吉列斯、费鲁斯或者察合台可汗这种完全无心于统治的原体，也不会有这种想法啊：帝皇的子嗣们也许不会想去统治世界，但他们从来都不会质疑自己有没有资格统治世界，也从来没有人会在这一点上质疑他们。
【科拉克斯，我的兄弟。】
摩根轻蔑地笑着。
“伱应该统治他们，兄弟。”
【更何况……】
“说过。”
科拉克斯感觉有些荒谬。
蜘蛛女皇面无微笑。
【这个么……】
“……”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他的确是打算这么做的。】
不多不少，科拉克斯的姿态的确摆的很正，因此，虽然刚刚产生了一些矛盾，但钢铁之主依旧是面露微笑地向他的兄弟道别，并以充足的热情，投入到了救赎星接下来的建设工作中：他甚至在向自己的战舰发送着命令，准备调配一些钢铁勇士下来。
只不过，作为一个生来就会将人类的头颅作为礼物的怪物，科拉克斯当然没有这么脆弱：短暂的震撼过后，救赎星之主便恢复了他的思维敏捷，迅速过滤掉了那些暂时还没有用处的信息，紧接着，抓住了他唯一注重的核心。
“那他们的子女呢？他们的子女也会作为奴隶吗？”
“那这些瑞扎人就不会把罪犯流放去挖矿，还要让他们的子子孙孙都承受着同样的罪责吗：他们和火星人有什么区别吗？摩根？如果没有的话，他们所提出的价钱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吸引力。”
【就像要把他和他的伙伴所流下的鲜血通通白费了一样。】
原体有些不安地转过头来。
【体面。】
摩根点了点头，毫不掩饰自己这群火星人的偏见。
空气安静了下来。
钢铁之主向后退去，看起来不愿再与他的兄弟激化矛盾，而是借口要视察一下穹顶的修复工作，告辞离开：如蒙大赦的科拉克斯立刻抬起手来，挥手告别，还不忘再次感谢他的兄弟的付出。
“？”
真是简单又合理的办法。
“你不是在……夸大其词？”
【科拉克斯，帝皇跟你说过我的远东边疆吗？】
当思考结束的时候，他便抬头看向了阿瓦隆之主。
【而很凑巧的是，我恰恰就与其中的一个小头相交甚密。】
【那么，相信我，你就必须努力去成为一个……】
“……”
但还不等救赎星之主因为摆脱了这个问题而松一口气，他的银发姐妹便已经上前一步，向他招了招手：科拉克斯犹豫片刻，便弯下腰来，纵容着自己这位任性到依旧保持着凡人形态的血亲，聆听着摩根凑到了他耳边的悄悄话。
“……体面？”
这个描述……
科拉克斯紧皱着眉头。
摩根微笑着，敲了敲她的血亲的胸膛：很硬。
“但他们中任何一方的利益，也都没有最大化。”
【……】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我不应该把基亚瓦的事情交给帝皇，最起码不应该让他交给机械神教，而是应该选择其他的治理办法：换句话说，你依旧在坚持刚才的观点，想让我亲自来统治基亚瓦，而不是把它交给外人？”
她的父亲，肯定会在有关于基亚瓦的后续处理问题上，留下一些莫大的隐患：想想也是，对于日理万机的人类之主来说，如果不是科拉克斯的请求，他恐怕根本就不会正眼瞧一下基亚瓦，自然也就不会对其有多上心了。
【但现在看来……】
蜘蛛女皇只是眨了眨眼睛，挑逗着自己兄弟心中的焦虑。
复述了两遍后，科拉克斯先是看了一眼摩根，紧接着又看了一眼佩图拉博：在从自己的两位血亲身上感受到了相同的观点后，这位救赎星之主的眉头深深皱起，反过来向他的血亲发问道。
于是，她偏过头来，朝着一直把至少三分之一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佩图拉博使了个眼色：奥林匹亚人心领神会，他在这一刻与自己的血亲达成了灵魂上的默契，甚至不需要更多的沟通。
【这些基亚瓦人之所以会败亡的唯一一个原因，就是他们不幸地与你为敌，与帝国的原体为敌，即使你没有击败他们，帝皇的舰队也毫不留情地清洗这个世界：无论是帝国，还是这片银河，都比你想象的要更残忍，我的兄弟。】
＋有什么事么，科拉克斯？＋
“我有一个问题。”
【所有人都不满意，但所有人也都满意了，所有人都没有彻底的吃饱，所有人又都有了稳定的一杯羹：既然如此的话，就没人会想着去推翻这个体系，因为他们不会想着丢掉已有的东西的。】
“……”
“你的意思是，在我请求帝皇处理基亚瓦的问题之后，他会派遣这些机械神教的成员，来接手整个吉亚瓦的治理工作么？”
【跟我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来自于瑞扎的机械神甫们，他们同样对于在银河南部开拓自己的利益范围有着很高的兴趣：而且，相信我吧，兄弟，有我在，他们提出的价钱肯定比火星的更好看。】
科拉克斯组织了一下语言。
摩根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犯不着，科拉克斯：基亚瓦没那么大的价值。】
“那么，那些在机械神教统治下犯了错的人，又会怎样？”
【毕竟，考虑到基亚瓦工业世界的历史和底韵，由机械神教介入这个世界再合适不过了：虽然这些火星人和之前技术工会相比，也只是稍好一些罢了。】
而钢铁之主则是因为来自于血亲的诚挚感谢，充满了骄傲地扬起自己的下巴，当他开口时，他的场面话说得也很漂亮：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自然令某位阿瓦隆之主轻易地便融入了其中。
“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差不多吧：那你知道我为了远东边疆，杀了多少个人吗？】
“你的手这么干净，跟你杀了多少人有什么关系？”
“你是准备让这些机械神教的人员，来接管基亚瓦么？”
“呼……那就……”
【无论是火星，还是瑞扎，他们最终都会有求于你，他们最终都会求助于你这个第三方，他们最终都会屈服于你在本地的力量，而你才是基亚瓦的主人：只有这样，你才能按照你心中的想法，来保障基亚瓦上的人民。】
“我……自己来？”
血亲的一点就透令阿瓦隆之主感到心旷神怡，而科拉克斯那只是眨眼间便重新坚定的神智，以及始终不曾混乱的思维，对于摩根来说更是意外之喜：她倒是有点理解为什么帝皇对于这个最小的儿子会如此偏爱了，相比于他的绝大多数兄弟来说，科拉克斯的确是一款值得欣赏的佳作。
＋他们是最合适的。＋
帝皇没有遮掩。
【你要保证一点，基亚瓦的大部分可以是火星的，基亚瓦的小部分可以是瑞扎的，但基亚瓦总体不会是他们两个中任何一个的：只有保持着这样的均衡，整个基亚瓦才会是属于你的，科拉克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