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衣鲜少做这般俏皮的动作，在朱允文眼中，碧衣不过是个日复一日保持着老道士习惯的人，类似于现代的苦行僧，什么趣味也无，一心只关心下山而来时带着的使命。
看到碧衣竟也会像寻常女子那般翻白眼，一时间来之前心中带着的满腔怒火竟然全部消失了。眼里只剩下，这个与世俗格格不入的女人，慵懒地窝在太师椅中，既无半分尊敬，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样的人，若是放在后宫之中，亦或是放在朝堂上，早不知道被帝王的怒火席卷多少次了。
却也只有碧衣这样的人，一次次挑衅，却又安然无恙，难道这个女人身上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吗？
在朱允文眼里，还真的有。
作为一个君主，他来时无法选择自己所在的朝代，那么他只能在这里创造盛世。朱允文这个原本在历史中消失的人都能够继续称王，历史已经改变了，他又为何不能创造一个唐朝那样的太平盛世呢？甚至更好。
“陛下盯着吾已有一炷香的功夫了。”碧衣慵懒地伸出一个指头，指向帝王来时，屋内点燃的一炷熏香，此时已经燃到根部，细末一样的烟灰堆在金色的香炉中。
朱允文顺着碧衣指头的方向看去，果然一炷香已经燃尽。
“朕此番来是因为心中有困惑，只有先生可解。”不知何时，朱允文称碧衣不再说姑娘或者碧衣，而是直接叫作“先生”，就像称呼天下谋士那般的称呼。
朱允文来到雪院前，在乾清殿内翻来覆去无法合眼，只得坐在软塌上盯着上次碧衣与他下的那盘残局。脑海里环绕的尽是碧衣每下一步棋时与他说的话。
那些话像影子一般缠绕进他整个脑海，无法挣脱，无法走出。
最后，他只得披衣起身，半夜来到雪院，只会寻得一个答案。
“陛下每一次来时，都带着疑惑，可吾这里从来都没有陛下想要的答案。陛下若是心中有困惑，也只能自己解决。”碧衣素白的指尖不经意勾起衣衫上的丝带，不停地有手指缠缠绕绕，恰似朱允文心头的困惑，缠缠绕绕无法解开。
“可上次对弈时，先生分明是知道答案的。”帝王的声音里带了困惑，像是溺水的孩子，死命地想要抓住眼前唯一一根稻草，不管这根稻草是否真的可以救命。
“陛下，吾不过是个会下棋的人。陛下若是想要解惑，应该去找那个给你疑惑的人。”
碧衣起身，高挑的身形轻轻一转，只留给朱允文一个背影。
“天色已晚，陛下该歇息了。”
清冷的声音一如那道决绝的背影，下棋人终究之是下棋人。
朱允文垂首，或许从一开始他就错了。系统让他留住碧衣，却并没有说过，这个碧衣可以助他成就天下，更没有说过这个碧衣可以助他成就自己。
“王怀恩，摆驾，回乾清宫。”
帝王一行人在王怀恩尖细的嗓音中再次踏出雪院那扇朱漆的大门，踏入冬日的寒风中。
推开朱门的一刹那，雪白晶莹的六瓣雪花缓缓飘落，飘落到空无一物的枝头，飘落到帝王明黄色九龙衮服的肩头。
只不过一瞬间，零碎的雪花突然化作鹅毛大雪，悠然飘落。天地之间，瞬间只剩下了一种色彩，朱漆门外站着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漫天的雪花吸引。
“陛下，咱们快些回去吧。”王怀恩小心翼翼地凑到帝王跟前，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帝王的神情。
“好。”只是吐出了一个十分简单的字眼，朱允文大跨步走出檐下，朝着龙辇所在的方向。
王怀恩连忙跟上前，手里还紧紧抓着帝王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