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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透过窗棂轻轻拂过层层纱幔,伴着这呢喃似地低语,仿佛是这世间最浪漫的情话似地。
“好不好”
顾衍低低问询着。
沙琳娜冷若冰霜,
“不好。”
顾衍怔了一瞬,似乎是没有料到她会拒绝,脸上的缱绻柔情渐渐散去,
“为何”
沙琳娜垂首,也没什么表情,淡淡地,
“奴婢身份低微,难堪大任。”
顾衍哑然失笑,伸手轻抚她白皙的面颊,随手将那些散落鬓边的碎发替她掠至耳后,安慰似地,
“朕是皇帝,朕抬举你,朕说你做得,你便做得。”
“不必了,奴婢并不想做皇后。”
沙琳娜略有些不耐地拂开他的手。
修长的指尖就那样凝滞在半空中,悬了一会儿,才缓缓垂落下去。
顾衍垂眸,抿了抿唇,语气冷了下来,
“是不想做皇后,还是不想做我的皇后”
沙琳娜垂首,既不言语,也不看他。
顾衍深深地望着她,心下一点点寒凉了起来。
他这样的人,还从未如此刻意迁就过谁。
怎的偏是这样一个小姑娘,却一再地令他破例呢。
他心下很是不舒服,失而复得的喜悦感渐渐淡去,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翻涌了上来。
深吸了一口气,顾衍站起身来,不再理会沙琳娜,径自朝外走去。
李德海办事利落,仅仅一日之间,遣散后宫的旨意已然下达了各宫。
后妃们无不震惊,遣散后宫这种事,自开国以来,还从未发生过。
如今不仅是后宫,连前朝都震动不已,众人人心惶惶,直恐要变天了。
被遣送回府的嫔妃们更是哭哭啼啼,伤心的很,那哭声,终是惊动了太后宫里。
朱琳儿正同郁晚晴歪在坐榻前玩花牌打发时间,老嬷嬷站在一旁,小声禀报着
“是陛下的旨意,这会子,妃嫔们只怕是都走的差不多了。”
朱琳儿冷笑一声,不以为意,
“哼,散了也好,没得养着一群闲人,成日里无所事事只知道拈酸吃醋,在我眼前儿碍眼,都走了才清净。”
郁晚晴却不这样想,心事重重的搁下手中的花牌,望向老嬷嬷,
“怎的这样突然,陛下虽不甚宠爱这些人,也不至于全打发了罢,说是准允另行婚嫁,可这被退回府去的女子,还怎么再嫁呢”
老嬷嬷陪着笑,
“表小姐说的是,我听陛下身边儿伺候的人说,陛下将沙琳娜那个贱婢寻回来了,就是为了她才散了后宫,还说”
老嬷嬷欲言又止。
“还说什么怎的吞吞吐吐的吊人胃口。”
郁晚晴有些不耐,瞥了老嬷嬷一眼。
老嬷嬷尴尬笑笑,声音更低了,
“听说,陛下还要封那贱婢,做皇后呢。”
“什么”
未待郁晚晴作出反应,倒是朱琳儿先坐不住了,皱起眉头,将手中的花牌掷在小几上,
“她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做皇后”
“这”
老嬷嬷忙躬了身子,
“再怎么身份卑微,若是陛下执意抬举她,也难说”
朱琳儿这下子是彻底不高兴了,她素来眼高于顶,以自己的出身为傲。
若是沙琳娜一介卑贱商贩之女舞姬出身,以后却要名正言顺地站在自己身侧,实在令她光是想象都难受的紧。
她眼波流转,瞥向郁晚晴,语气不善,
“你的皇后之位就要泡汤了,你还坐得稳呢”
虽然她也瞧不上郁晚晴这个庶女出身的私生女,但好歹也是自家的亲戚,总比沙琳娜那个异族贱婢强多了。
郁晚晴也是眉头紧蹙,愁眉不展的苦恼模样,抿了抿唇,
“还请姨母赐教。”
朱琳儿不屑地嗤笑一声,
“看着一副机灵相,没想到也是个榆木疙瘩。”
她一招手,示意郁晚晴近身,郁晚晴忙不迭地提着裙摆站起身来,凑近朱琳儿耳畔,静静聆听她的教诲。
朱琳儿想了想,轻声道
“如今后妃都没了,岂不是你上位的好机会若是你也成了后妃,论家世,她无论如何,也越不过你去的。”
“可是”
郁晚晴垂下头,颇为为难,
“陛下似乎,并不喜我亲近呢。”
郁晚晴瞟了一眼老嬷嬷,低声将上次投怀送抱被拒的事情一一说了。
朱琳儿听了,顿时黑了脸面。
这狐媚子,果然是个不省心的。
她板起脸,毫不留情地数落着
“说你蠢,你还当真蠢得可笑,那会子顾衍一门心思扑在那贱婢身上,哪里还有你的好儿”
老嬷嬷听了半晌,终是笑笑,
“小姐这话儿说的是了,老身听闻,那贱婢并未答应陛下立后的提议,陛下很是气恼呢,依老身瞧着,若是表小姐想上位,此刻便是最好的时机了。”
一句话令朱琳儿和郁晚晴齐齐回首,
“没答应为何”
老嬷嬷笑的谦逊,
“嗐,多半是她自知卑贱,害怕当了皇后也难以服众罢。”
“哼,还算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朱琳儿翻了个白眼儿,瞧向郁晚晴,
“你且去预备罢,如今到真是个天赐良机,边陲接连捷报,重华宫今晚要大宴群臣,陛下势必得多饮几杯,晚些时候你便去近身伺候罢。”
郁晚晴心里明镜儿似地,自然懂得朱琳儿的意思,心下狂喜,不禁起身对朱琳儿深施一礼,
“多谢表姨成全。”
“去罢,打扮的颜色一些,明儿我自会替你做主。”
朱琳儿垂眸掩饰住眼波里淡淡地厌恶,执起茶盏撇去浮沫,轻轻地抿了一口。
“是,臣女告退。”
郁晚晴喜不自胜,又福了福身,这才转身离去。
晚间,重华宫夜宴甚为隆重,顾衍似乎心情不佳,举杯敬了几位将帅之后,便斜倚在龙椅上,淡淡睥睨着下边儿的歌舞。
因着白日里遣散后宫的风波,臣子们心中惶恐不安,皆举起杯盏,说着吉祥讨好的话儿,恭谨地向顾衍敬酒。
顾衍今儿来者不拒,杯杯都饮了,这才算令臣子们安下了一颗悬了一整日的心。
倒是如此推杯换盏了许久,饶是顾衍海量,在散场时,也有些多了。
他心下郁闷,即便是臣子们没有劝酒时,自己了闷闷饮了几杯,眼下显然是有些上头了。
他站起身来往外走去,脚步略显虚浮,李德海见状,忙不迭地跟上去搀扶住他的手臂,搀着他走出了重华宫大殿。
夜风寒凉,无情地吹拂在顾衍身上,他本就头昏脑胀如今教夜风一吹,更是头痛欲裂。
“陛下,可要摆驾长春宫”
李德海揣测着圣意,悄声问着。
其实他也用不着猜测,如今这满后宫里,也就剩长春宫里的那一位了。
即便是从前,有着那一位以后,陛下也从未再去过旁的妃嫔那里,他这也不过是巴巴儿地白问一句罢了。
可谁知顾衍以手撑在廊下的白玉栏杆上,蹙起眉头,想起了沙琳娜那冷若冰霜的面孔,只觉得心下闷的紧,摇摇头,
“回寝殿。”
“是。”
李德海有些意外,但也不敢多说什么,搀着顾衍上了御辇,由太监们抬了,往寝殿去了。
顾衍乏得很,歪靠在御辇上昏昏欲睡,待回到寝殿的时候,已然瞌睡的紧,推开李德海,径自踏进了内间。
李德海替顾衍阖上殿门,转身欲去廊下唤个小徒弟来值夜时,却迎面儿撞上一个端着茶盘的女子。
他蹙起眉头,一甩拂尘拦住了她的去路,
“陛下跟前儿不用宫女儿,你不知道么”
郁晚晴缓缓抬头,客气一笑,柔柔地,
“李公公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