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青园……
这辈子的青园……
尽管楚菱自认为是个颇为果决的性子,也只能长叹一声——
对青园,还是眼不见心不烦的好。
她在这里烦闷着,又一次错过了胡庶人那古怪的探究眼神。
这日下过一场雨,傍晚时格外凉爽,吃过晚饭两个小宫女欢快地踢着毽子,其余人要么懒洋洋地躺着,瞌两颗瓜子,要么做点针线,这日子,好生惬意。
可是俩宫女踢的兴起,一个不留神用力过度,毽子踢到半空,划过一道痕迹,啪一声,掉在一棵大树横出来的树杈下,停的稳稳当当。
两宫女面面相觑半晌,扭扭捏捏来到楚菱面前,直冲着她咧嘴笑。
楚菱“……等着!”
楚菱这段日子没少上树掏鸟下河摸鱼,这树爬的蹭蹭蹭跟猴似的,三两下就爬上去了。
那毽子正好掉在横出冷宫的一根小腿粗的树杈上,楚菱坐在靠树干这一头,慢慢俯下腰贴着树杈一点点往前蹭,那树杈也跟着被压的摇曳生姿很是不稳,仿佛下一瞬就会咔嚓一声,断了。
楚菱小心翼翼的,呼吸都放轻了,终于够着,但同时,她看到院墙外还站着两个人,而那两人仿佛是听到头顶的动静,正抬头看——
四目相对的刹那,楚菱惊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下,树杈也跟着剧烈颤了颤,人都要跟着掉下去了,地上那人即刻就伸出双手做出要接住她的姿势,随即又反应过来,楚菱就算这么掉下来他这个位置也接不住啊!
他又惊又怕又恼的,然后就发现楚菱已经坐稳了,拿着毽子小心的一点一点往后挪,他才松了口气,随即又怒,这宫里的奴才都干什么吃的!竟然让主子……
很快他又想起来,楚菱如今可不是什么主子……
且说楚菱就是爬个树捡毽子而已,居然都能看到赵胤!这人有毛病吧!就是饭后消食用得着走这么远?
不过……
楚菱很快就想恶作剧了。
她把毽子随手丢给玉雪,快步走到躺那儿跟猫似的胡庶人前,提了提躺椅,等她睁了眼,真诚地说,“我刚看到皇上就在外面呢,你不是还想复宠吗,机会来了!”
胡庶人眼里有一瞬的怔愕,不屑地嗤笑,“我都想毒死他了,还稀罕他的宠爱?”然后眼一闭,翻了个身不搭理她了。
楚菱“……”
胡庶人给楚菱的印象一直都是恃宠而骄到极致的跋扈宠妃,爱皇帝爱的不得了,所以一直也想不明白,赵忱没能被封为太子,她为何要谋反。
不是应该毒死太子,甚至皇后?为什么是企图逼宫毒死赵胤?
而现在,楚菱觉得,她似乎咂摸出点不寻常的东西了。
因为绿湖和宝庄青园都来了一趟,冷宫里的人都察觉到楚菱并非普通的洒扫宫女,方才听她跟胡庶人说的话,都有些吃惊,但吃惊后,发现不论是胡庶人还是楚菱,竟都毫无反应,这让他们很是不理解,都静默地坐着,眼神交流,却都不敢开口发出什么动静。
都不知过了多久,天都要黑透了,张公公坐不住,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透过缝隙往外看,就看到两个离开的背影。
兴许,只是凑巧路过?
但谁路过冷宫会路过小半个时辰啊。
搞不懂!搞不懂!
绿湖再次踏足景华阁时,已经不敢相信这里是她一个月前才来过的冷宫——
院子里的大树只剩两棵,架着两副秋千,一个遍插绿叶鲜花,一个铺着轻纱凉席,一个是小丫头欢快地荡着,一个是胡庶人懒洋洋地在小憩。
院子里开垦出几片空地,一小片种着寻常的兰花,还有一片种着,那是不同品种的菜蔬?看起来似乎才割了几茬。
旁边还有木头做的围栏,里面圈养着几只小鸡,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
挨着厢房那一片搭了个凉棚,已经爬满了藤蔓,开了几朵黄色的小花,不知又种的什么,地上砖墙缝隙处也探出不少柔嫩的小苗,争先恐后的,唯恐不能被阳光照射。
院子里还有不知从何处搬来的两个水缸,莲叶片片,芙蕖已灼灼。
但绿湖看不到的是,莲叶下面还养着几尾鱼。
“咳咳。”
两声清咳把吃惊的几乎呆滞的绿湖拉回现实,她转脸看着楚菱,仍是呆的说不出话来的模样。
楚菱叹口气,拉着她手郑重其事地说,“你也看到了,说真的,我在这儿,过的挺好,也挺快乐的。”
所以,真的不必再劝我了。
绿湖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笑的跟哭也差不多了,“姑娘,其实我这回来,是来找胡庶人的。”
虽然,她也觉得,生活在这样一个地方,没有荣华,没有富贵,但同样的,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争权夺利,回归到最初的田园生活,也挺好。
就像那个什么诗人说的: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
这或许,就是楚姑娘不愿回到乾清宫的原因吧。
楚菱“……”
她指了指懒的跟猫似的胡庶人,嘴巴一努,颇为嫌弃,“那儿呢。”
绿湖讪讪地赔了个笑,过去找胡庶人。
胡氏只掀了点眼皮,“说吧。”语气很是慵懒。
绿湖酝酿了下,“给您道喜了。”
“嗯?”仍是懒洋洋的,不过其他人可全都竖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