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又是一翻感恩戴德,将首饰拿了些出来,并体己散碎银子,又写了五十两欠约,作为答谢之礼交予马道婆。马道婆向赵姨娘要了张纸,拿剪子铰了两个纸人儿,问了她宝玉、凤姐二人年庚,写在上面;又找了一张蓝纸,铰了五个青面鬼,叫他并在一处,拿针钉了:“回去我再作法,自有效验的。”见有人来找赵姨娘时,二人方散了。
等宝玉下朝回来,麝月忙将今日马道婆进府来所行之事与他细细说来。宝玉边听边思索此事,心道:“马道婆、赵姨娘,你们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前世让你们作了恶还逍遥法外,这世可就没有那便宜的事了,哼!”
宝玉正想着心事,却听门口有丫鬟道:“大奶奶、琏二奶奶、宝姑娘来了。”宝玉忙让人请进来,一翻厮见,各自落座上茶,闲聊起来。原来她们三人因昨日宝玉被烫伤,今日是专程过来看视宝玉的。
从贾母处出来,因没讨到好处,马道婆心里不由有些不忿,又往各房问安闲逛去了。因有宝玉早先之言,马道婆自是在王夫人、邢夫人、凤姐等处皆吃了闭门羹,心中不由啐了一口,大骂今日真是晦气。
最后马道婆又到了赵姨娘屋里,二人见过,赵姨娘命小丫头倒茶给他吃。此时赵姨娘正因贾环之事,心里憋了一口恶气,见了马道婆便是一翻倾述。马道婆一听不由心中大乐,心道见机会来了,一翻忽悠下来,赵姨娘自是言听计从。
话说宝玉上朝去了,黛玉一人在屋里又没人陪她说话,不由觉得闷闷的,看了两篇书,又和紫鹃作了一会针线,总闷闷不舒,便出来看庭前才迸出的新笋。不觉出了院门,来到园中,四望无人,惟见花光鸟语,信步便往怡红院来。
只见几个丫头舀水,都在游廊上看画眉洗澡呢。听见房内笑声,原来是李纨、凤姐、宝钗都在这里。凤姐见黛玉进来,不由想起茶的事儿来,笑道:“我前日打发人送了两瓶暹罗国进贡的茶叶给姑娘,可还好么?”
贾母听了,觉得马道婆说得却是暗合自己心思,正想应了此事。因又忽然想起早上宝玉所言,前后一对照,却是心中豁然一惊,心道:“这马道婆可不就是那七姑八婆之列?莫不是宝玉所言之事便是应在了这马道婆身上——”
如此想来,贾母心中豁然明白过来:“自己一时关心过甚,竟是鬼迷心窍,若不是宝玉有言在先,倒还差点上了她的当!”
想到这里,贾母再看马道婆时,便有些眼神不善起来,自是三言两语的便把她打发走了,又叫人来吩咐:“日后但凡马道婆再来,一律不准再放她进府,原本想她是个有些道行的修道之人,不想竟是如此歪媚诡道之人!”
贾母道:“倒不知怎么供奉这位菩萨?”
马道婆说:“也不值什么,不过除香烛供奉以外,一天多添几斤香油,点个大海灯。那海灯就是菩萨现身的法象,昼夜不息的。”
黛玉听了,心中明白宝玉所指之事,见宝玉自有主张,却也是放下心来。其余人等虽不明所以,但也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来对待此事。吃过早餐,宝玉便随贾政一起上朝去了,自不用提。
宝玉等离去不久,马道婆却是果真进府来了。马道婆——宝玉的寄名干娘因往贾母处来,见过贾母,又是一翻神神叨叨的说辞。贾母因见她貌似有些道行,便试探着将宝玉所说之事,问了一问,道:“若是府中有那不干净之物作祟,这有什么法儿解救没有呢?”
宝玉回想前世,马道婆今日必会进府,还曾从贾母处骗了不少银子去,心道还是得提醒贾母一下,勉得又中了马道婆的招儿。
于是宝玉便扯了个幌子,对贾母道:“老太太,孙儿前些时日有跟林姑父学了些占卜之术,却是颇有心得,昨晚打了一卦,卦象预示,咱们府上今日必有一劫。”
次日早晨起来,宝玉发觉脸上被烫伤的地方已经不疼了,忙把药膏洗去,拿镜子一照,却见昨晚起的红疹子几乎都已经下去了,若是不仔细瞧,还很难看得出来的。宝玉心中一喜,这下便不用费尽心思去给贾母解释了。
马道婆便说道:“这个容易,多做些因果善事,也就罢了。再那经上还说:西方有位大光明普照菩萨,专管照耀阴暗邪祟,若有善男信女虔心供奉者,可以永保儿孙康宁,再无撞客邪祟之灾。”
贾母道:“一天一夜也得多少油?我也做个好事。”
马道婆自觉一下子狮子大开口——似乎说得有些多了,见贾母有些犹豫,紧忙又道:“还有一件,若是为父母尊长的,多舍些不妨;若是老祖宗为孙子孙女那些小辈们,若舍多了,怕哥儿姐儿担不起,反折了福气了。要舍,大则七斤,小则五斤,也就是了。”
马道婆说:“这也不拘多少,随施主愿心。像我家里就有好几处的王妃诰命供奉的:南安郡王府里太妃,他许的愿心大,一天是四十八斤油,一斤灯草,那海灯也只比缸略小些;锦乡侯的诰命次一等,一天不过二十斤油;再有几家,或十斤、八斤、三斤、五斤的不等,也少不得要替他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