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谦不躲不避地看着他,即便他心弦已经绷紧得几乎要断裂,但却还能表演出让对方疼爱模样:“我生来没有人管教,没有人教诲,不知道这情形要怎么做,又怕出去时被子里进了风,惹您醒了……老师,萧九是不是冒犯您了?”
谢玟听对方这么说,立刻想起宫闱中皇子到他这个年纪,早就该有通房丫鬟,教导他生理知识了,可是九皇子不配他们关照,也就没有这回事……封建社会压抑可怖,他学生洁身自好、单纯懵懂,这是无心之失。
他沉默了片刻,正在思索应该说些什么,对方便亲密地贴了过来,萧玄谦气息温热晕在耳畔,悄悄地、恳求地道:“您能教我吗?”
……从没听说过当皇子老师,还要费这番功夫。谢玟刚想拒绝,忽而听到湿润泪打湿绸缎声音,少年气息压抑又滚热地响着,他已那样矫健强盛,抱着自己时都挣脱不开,萧九素来坚韧,从不因苦累而哭,这时候却气息混乱,闷声掉泪,过了片刻才道:“学生实在不知道该像谁求教,这世上只有您听我说话,把我当成人……我却这样污人耳目,让您厌恶……”
谢玟心一下子就软了,他恰好就败在这份有情里。萧玄谦皮囊生得非常好,此刻还没有多年后那股阴郁冷峻,眉间眼前,全都一片温热柔软,好像谢玟要他命,他也能活生生地剜出心送过来。
“别闹了。”谢玟伸手擦了擦他脸颊上泪痕,“以前受伤受辱、挨打挨骂,都不放在眼里。这时候我既没罚你,也没怪你,委屈什么?”
他虽然这么说,另一只手却伸进了被子里。
谢玟悉心教导、不觉得生理知识有什么难堪,萧玄谦盯着他唇,心中剧烈地动荡,他眼睫上还挂着眼泪残余痕迹,谢玟说到一半,小兔崽子忽然按住了他手,难耐又收敛地低语了一句:“您手太轻了。”
“混账话。”谢玟道,“嫌我手轻,就该让你滚出去跪着。”
对方闷闷地不语,掌心却按在谢玟手背上。他果然聪慧非常,很快便明白如何处理这些身体上事,只是谢玟手夹在中间,总觉得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什么不对劲。
他病里没力气,懒得深思细想。萧玄谦小心谨慎,没有污染床榻,天明时温度上来,侍女休息过了,将熬热了药酒递进屏风里。她送酒时,谢大人仍在榻上睡着,似乎出过汗,看起来好得多了。九殿下穿戴整齐、衣不解带地守着,正拿着一块湿润温热布巾给谢玟擦手。
她并不知道萧玄谦已经换了一套内衫了,也不知道自家谢大人那双漂亮优雅、向来从容手都做了什么。萧玄谦坐在他身边,细心擦拭着对方手指,他低下头,鬼使神差地握住谢玟腕,那样纤细瘦削、骨骼分明,他在低头吻下去前及时刹车克制住,想着——老师手除了他和棋子之外,就不要再碰什么别东西了——老师触手可及地方,只能碰到我一个人。
这是一切越线开端。
之后更荒唐、更难以言说事,都是从这一次开始。后来萧玄谦真跟他发生那种事时,谢玟回忆追溯,才想起是从这天开始不同。
夜色浓郁,大节之下京都灯火辉煌。夜深无人处,有一片河灯从上游遥远地飘过来,星火莹润地点亮眼前。
谢玟道:“你在我面前掉眼泪,有几滴是真心。”
这该是一个问句,但他却用陈述语气说,无波无澜。萧玄谦握着他手,沉默地望过来,他体会到一股隐痛发作,舌尖幻觉似尝到了淡淡血腥味儿。
从三年前开始,他就常常有这样幻觉。腥甜味道萦绕在他五感之间,像是根深蒂固地扎在他骨血里。
萧玄谦慢慢地收紧掌中力道,声音低沉:“你走之后第一个中秋,西北战事告急,我夜不能寐地等候消息。为了不让百姓紧张,京中仍是太平盛世模样。万家灯火为团圆而庆,传递战事快马跑死了八匹……我等待战报时眼前那盏灯上,挂着你曾经亲自挑灯罩,就好像我们团聚了一样。”
谢玟静默不语。
“但老师在我身边时,我才发觉。那时候是我误会了团聚这两个字,烛火拢在手里,烧出来伤痕血迹、那股蔓延甜腥气、被握灭灯芯……这些都不是团聚滋味。”
要让这个人剖白示弱,应该是很难事吧。谢玟心思忽远又忽近,有些没有头绪地想着。他没办法判断这话究竟是真,还是为了挽留他而营造出来话语——为了达到他目,萧玄谦什么事都会做,他不择手段。
“我握着你手,心里就顷刻安定下来。老师以前说要陪我一世,永远都会站在我这边……你告诉我天底下就算没有一个人站在我这边,你也会帮我,就算最后满盘皆输、粉身碎骨,也愿意护着我、不离开我。”
萧玄谦像是说着一种在他脑海里反复涌起幻觉。
“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留住你。”他低低地道,“怀玉,你说要纠正我错误,难道我对你爱恨嗔痴、我心意,全都是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