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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头一日,刘靖破天荒地没有去公廨处理公务。
他陪着崔莺莺,在崔蓉蓉和钱卿卿的伴同下,在偌大的刺史府中闲逛,熟悉各处院落和人手。
最后,一行人来到了后院一处专为两个小家伙开辟的、种满了花草的专属“领地”。
还未走近院门,一行人便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稚嫩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在抱怨:“狸奴姐姐,姑姑怎么还不来呀?桃儿的脖子都等长啦!说好今天带新姑姑来看桃儿的!”
话音刚落,另一个清脆跳脱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带着几分夸张的哄劝意味。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再等啦!再等下去,你这粉嫩的小脖子,真要变成天上飞的大白鹅啦!来来来,快看狸奴给你翻个新花样,这叫‘金鱼摆尾’,保管你没见过!”
钱卿卿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宠溺的笑容,对崔莺莺低声道:“是狸奴这丫头,还是这么一副没个正形的跳脱性子。”
崔莺莺闻言莞尔一笑,并未有所责备。
几人推开虚掩的院门,一幅生动有趣的画面映入眼帘。
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正并排坐在石凳上。
一个年长的嬷嬷满脸慈爱地在旁看护。
而在她们面前,一个身穿青色侍女服的丫鬟,正蹲在地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手里正用一根红绳上下翻飞,变换着各种花样,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讲着有趣的故事。
那丫鬟正是狸奴。
许是玩得太过投入,她看到刘靖等人进来,竟是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狸奴“呀”的一声,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跳了起来,手里的花绳都散落在了地上。
她慌忙整理衣衫,想要行个标准的大礼,却因为动作太急,左脚差点绊到右脚,身子一个趔趄,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阿郎、夫人、蓉夫人、钱夫人万安!”
她吐了吐舌头,声音清亮。
她好不容易站稳,吐了吐舌头,声音清亮地请安。
“桃儿,岁杪!”
崔莺莺却已顾不上她,一双美目早已被那两个粉嫩的小人儿牢牢吸引。
她快步上前,张开双臂,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爱与温柔。
小桃儿本来正噘着嘴生闷气,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一抬头,先是看到了满脸笑容的小姨崔莺莺。
那一瞬间,小桃儿那张紧绷的小脸,仿佛冰雪初融,瞬间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姨姨!”
她清脆地叫了一声,简直像个离弦的小箭,猛地从崔莺莺伸出的怀抱前挣脱开,迈开两条小短腿,绕过目瞪口呆的崔莺莺,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直接扑向了刘靖。
“爹爹!”
刘靖哈哈大笑,心中的柔软被瞬间击中。
他顺势弯腰,伸出有力的臂膀,稳稳地将这个朝思暮想的小人儿一把抱起,揽入怀中。
小桃儿立刻熟练地伸出小胳膊,紧紧搂住刘靖的脖子,在他那张素来威严的脸上,狠狠地“吧唧”亲了一大口,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口水印。
“扑哧!”
这一幕,把崔莺莺逗乐了。
只见她笑着上前,伸手捏住桃儿的脸颊:“好呀,你这小没良心的,竟敢消遣姨姨。口中喊着姨姨,人却往你爹爹身上扑。”
小桃儿靠在自家爹爹怀中,一本正经道:“桃儿想姨姨,也想爹爹。”
“姨姨不开心了,快给姨姨香一个!”
“不给!”
崔莺莺张牙舞爪的冲过来,小桃儿尖叫一声,直往刘靖怀里钻。
看着嬉笑打闹的一大一小,一旁的崔蓉蓉眼中闪过一抹欣慰。
现在来看,阿妹来当这个主母也好,一家人其乐融融,若是换了旁的人,只怕免不了勾心斗角,一堆龌龊。
一番嬉闹后,桃儿最终还是在崔莺莺脸颊上香了一口。
心满意足的崔莺莺这才放过她,抱起另一个甥女逗弄:“岁杪,小岁杪,我是姨姨,喊姨姨。”
不到一岁的岁杪,好奇的望着这个漂亮的女子,张着嘴咿咿呀呀好半晌,最终才含糊不清的吐出两个字:“姨姨。”
这可把崔莺莺高兴坏了,冲着崔蓉蓉惊喜道:“阿姐你听到了么,岁杪喊我姨姨了。”
崔蓉蓉叮嘱道:“你当心些,这小家伙手劲大着哩,又喜欢乱抓东西。”
果然,话音刚落,就见岁杪被崔莺莺发髻上闪闪发光的簪子发饰吸引,挥舞着小手就要去抓。
刘靖见状,笑着将小家伙抱了过来。
江山,霸业,权势……这一切固然重要,但似乎都比不上眼前这幅温馨的画面。
这,就是他的家。
是他愿意付出一切,用性命去守护的所有。
就这样,刘靖在家中陪伴了崔莺莺整整三日。
这三日里,他不理公文,不问军政,甚至连朱政和与徐二两的求见都一概不见。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丈夫,一个寻常的父亲。
陪着新婚的妻子熟悉府上,与家中的女人们一同用饭,教女儿念几个字,在后院射箭习武。
享尽了人间最平凡也最珍贵的温柔与安宁。
……
第四日清晨,鸡鸣三遍。
刘靖再次在卯时准时起身。
这一次,他没有再流连于温柔乡,而是径直穿衣洗漱,换上了那身代表着权力与威严的刺史官袍。
崔莺莺侍立一旁,亲手为他整理好衣襟,抚平袍角上每一丝细微的褶皱,动作细致入微,眼中满是不舍,口中柔声道:“夫君公务繁忙,莫要太过劳累。”
刘靖点点头,没有多言,只是在她额上轻轻一吻,作为回应。
当他转身走出内院的那一刻,脸上那份属于丈夫的温情笑意还未完全褪去。
可当他穿过几重庭院,步入戒备森严的前衙公廨时,那双深邃眼眸中的温度已瞬间降至冰点,所有的温情与柔软都被收敛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属于一方霸主的锐利与威严。
他刚在主位那张宽大的楠木案后坐定,行军司马朱政和便捧着一摞来自饶州的加急折子,快步走了进来。
“主公。”
刘靖接过,没有废话,逐一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