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滚烫的汤水烫的他满脑袋都是汗,他也不舍得等一会,汤水在沾到嘴边的一瞬间,就疯狂的往下灌去。
好香啊,是油的味道,这汤里还有不少的盐!
一勺面汤没多少东西,却让何铁柱觉得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了一样。
烫的嘴巴通红的何铁柱喝完了汤,还在用舌头不断的舔着瓢底下的动作,让所有的村民看的眼睛都红了。
不用想就知道,这一定是好东西!
紧接着上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带着一个七八岁面黄肌瘦的小女孩。
妇人叫周桂花,声音细弱的跟蚊子差不多了:
“掌柜的行行好,俺叫周桂花,三十二,这是俺闺女三寸。
俺男人…前年修河堤砸死了…俺…俺会做饭,针线活也还行,手脚麻利…求掌柜的收留俺们娘俩,给口饭吃…”
说着跪了下去。
唐清婉却理都没理她,任由她跪在地上,只是抬笔记录着:
“好,周桂花,会做饭。
你有用,你这女儿却分不到什么。
给你一个人的汤戳,去领汤吧。”
说着,她给周桂花扣了一个红戳。
周桂花感激涕零,拉着女儿连连道谢。
这年月,别说就给一个人吃的,哪怕就给一口,都是救命恩人。
她可不敢胡搅蛮缠,赶紧领着自己走路都跟飘一样的小姑娘去一旁领面汤去了。
“下一个!”
登记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张永春给唐清婉的评判标准很简单:
身强力壮、老实肯干、有一技之长者优先;
拖家带口、但主劳力可靠、家人能做些轻省活计的也可考虑;
至于那些油嘴滑舌、眼神飘忽、只想混口饭吃,说的话和何诗菱表情对不上的懒汉,则被她毫不客气地剔了出去。
“你,眼神不正,下一个!”
“拖家五口,就你一个半大孩子能干活?不成!”
“会木匠活?好!仔细说说都做过什么?”
张永春坐在一旁,拿着一把蒲葵扇子摇着,看着唐清婉恩威并施,处理得干脆利落。
看着她那敏捷的动作,张永春十分好奇。这娘们以前到底是干啥的?
尤其是在叫过三斤半干脆的赶走了几个想浑水摸鱼、或者想仗着同村情面多占便宜的刺头后,张永春更好奇了。
排队分汤的工作进行的很顺利,一眨眼的功夫,整个村子门口都充满了吸溜声。
大家都想着赶紧喝上一口热乎汤,速度都很快,说话也都很急。
而且,庄里的人所剩也确实不多了,原本何家庄就四十几户,二百多人。
现在天灾过后,就剩下了一百多个了。
这一百个人分起来自然快,快到一眨眼的功夫,就轮到了朱白绢和何木生夫妇俩。
朱白绢攥着豁口的粗陶碗,指节因用力都泛白了。
何木生佝偻着背跟在身后,喉咙里像是塞了团浸了水的破麻绳。
夫妻两个看着张永春身后那已经和记忆中的女儿判若两人,却只有面容依旧的身影,有些自惭形秽。
他们的两个孩子已经是贵人家的上户了,可是他们还是这样
“何白翠娘俩领完了。”
唐清婉的笔尖在名册上划过,抬头时目光扫过朱白绢补丁摞补丁的衣襟。
“下一个。”
朱白绢往前挪了半步,能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何诗菱正低头替张永春整理袖口,腕间一对闪亮镯子晃出细碎的光,刺得她眼眶生疼。
那是银的吧
大丫真是出息了
她没注意到,一旁的张永春领子上的那只戴着不锈钢镯子的小手也在叮当颤抖。
“别慌,爷带你回来是要让你威风八面的衣锦还乡的。
你怎么先自己哆嗦起来了,岂不是折了爷的面子?”
张永春感受出了小丫头的见亲情怯,伸出手里的蒲葵扇子拍了拍小丫头的手。
“是,爷,我不慌,我不慌。”
小丫头咬着牙稳住了手。
“嗯,一会你就大大方方的认你的娘,公子我自有分晓。”
张永春吩咐了一声,看向一旁的何书萱。
嗯,她说为啥胆小的何书萱比她姐姐表现得更好。
感情是小丫头此时直接闭上了眼睛,开始装死了!
怪不得一言不发。
终于,朱白绢迤逦到了桌子前。
“姓名。”
唐清婉的声音还是那么不带温度。
“朱...朱白绢。”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抖得厉害,像两个丫头离家那天时,被风吹乱的茅草。
然而,她话音未落,怀里的小根宝攥着她的衣角,忽然指着何诗菱奶声奶气地喊:
“娘,是,是姐...姐姐!”
小孩子不懂什么,他只觉得眼前的人和自己的姐姐很想,童言无忌,便直接喊了出来。
“不能瞎喊!”
朱白绢赶紧捂住怀里何根宝的嘴巴,弓着腰,连连致歉。
她知道,高门大户规矩多,不能随便认亲。
尤其是大丫二丫签的是死契,要是随便认亲,是会被打出来的。
就在这时,一声呼唤,让她僵在了原地。
“娘...”
何诗菱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让朱白绢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大,大丫??”朱白绢抬起头来,眼泪扑簌簌的流出,嘴里刚想辩白,却看到张永春站了起来。
“诸位乡邻!”
张永春说着,站在了凳子上,举起手指着一旁的何诗菱。
“你等可还认识她吗!
她便是你们何家村的何大丫!
于十几天前跟了某家,那时此女就剩下了一口气。”
说着,他在全场惊愕的眼神中,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而今,此女已经脱胎换骨了!
想和这丫头一样改换门庭吗!
想光宗耀祖,改变人生吗?
想娶上婆娘,吃上肉,给你家孩子换上新衣吗!”
“那便跟着我干!”
“这丫头,就是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