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何尝不明白?
这野狐岭的日子,连野兽都不如。
可
“窝在这山沟里,好歹饿不死。”
杨芬叹了口气,话没有往前进,最终只是这样说,手里的骨针在兽皮上穿梭。
“你要是同意,我这就...”
她的话戛然而止。
木屋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敦实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
李半芝下意识抬头,阳光刺得她眯起眼,却依然认出了那个刻在骨子里的轮廓。
“当...当家的?”
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何铁柱站在门口,身上的靛蓝制服在山雾中显得格外鲜亮。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李半芝,那双眼睛里的光亮得吓人。
“半芝...”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跋涉了千山万水才终于找到归途的旅人。
李半芝手里的鹿皮掉在了地上。
前半年,她还天天盼着自己的丈夫来接自己回去。
可是冬去春来,两个冬天过去,她这心也死了。
眼看第三个冬天都要来了,她终于是等到了丈夫。
她几乎是扑过去的,一头扎进何铁柱怀里,眼泪瞬间打湿了他的前襟。
“当家的...当家的...”她反复念着这两个字,像是要把这些年欠下的呼唤都补回来。
何铁柱紧紧抱住妻子,这个面对马匪刀锋都没眨一下眼的汉子,此刻却红了眼眶。
他的大手颤抖着抚过李半芝瘦削的脊背,摸到的全是骨头,心里疼得像刀绞。
“爹?!”狗蛋从屋里跑出来,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他记得这个味道,记得这个声音,只是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何铁柱松开妻子,蹲下身看着儿子。
狗蛋已经长高了不少,但瘦得可怜,脸上还带着山里孩子特有的黝黑和皴裂。
何铁柱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才艰难地开口:“狗蛋...爹来接你了。”
狗蛋愣在原地,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进了何铁柱怀里。
杨芬站在一旁,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她的目光从何铁柱身上的新衣,移到他腰间那把明晃晃的钢刀,再移到门外——那里站着两个同样衣着光鲜、挎着刀的汉子,还有两头驮着鼓囊囊麻袋的驮马。
马都骂街透了,这什么狗屁道。
“这...这是...”
杨芬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何铁柱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妻子,转向杨芬,声音沉稳有力:
“嫂子,我何铁柱来接我媳妇和儿子了。这些年...多谢你照顾他们。”
他的目光越过杨芬,看向屋里探出头来的李大胆,又看向远处雾气中若隐若现的其他木屋:
“不止他们...我还要接所有愿意下山的乡亲,带他们去跟东家过好日子。”
李半芝紧紧攥着丈夫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她看着何铁柱坚毅的侧脸。
忽然发现,这个曾经被生活压弯了腰的汉子,此刻站得笔直,眼里有光。
就像当年那个偷偷溜上山,说要带她去看外面世界的少年一样。
有了东家这轮太阳,他的眼里自然就有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