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半车一瘸一拐的紧随其后。
白面的分量不轻,但何铁柱却觉得比上回来时轻松百倍。
因为这回他是一个成功人士的姿态前来施舍,而不是来求人的。
都没等他们回到那片熟悉又压抑的山坳,李半车他回来的消息便像风一样传开了。
因此当李半车和何铁柱扛着那袋醒目的白面出现在聚集的山民面前时,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一双双或惊疑、或麻木、或贪婪的眼睛,死死盯住了那个麻袋。
“半车?铁柱?你们…真回来了?山下…真有好日子?”
一个身材壮实、脸上有道疤的汉子挤到前面。
他叫牛大哼,当年是个棍夫,因为东家儿子打死了人要他顶罪,他一急之下便上了山。
而他这一大嗓门,也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别是官府派来诓俺们下山的吧?”
“是啊半车哥,你说那东家…真那么大方?顿顿有油水?”
另一个身形干瘦、眼神却透着机灵的汉子三木头也附和道,他上下打量着李半车和何铁柱身上那身干净的靛蓝衣服,又看看那袋白面,总觉得像在做梦。
面对众人的质疑,李半车没说话,只是对何铁柱使了个眼神。
何铁柱赶紧两步走上前去,将肩上的白面袋“咚”地一声放在一块平整的大石上。
李半车没有立刻打开袋子,而是环视着这些朝夕相处、挣扎求存的乡亲,目光如炬,声音如同敲击岩石般铿锵有力:
“老少爷们,我李半车!在这野狐岭活了半辈子!
我是什么人,大伙儿心里清楚!
我以我半辈子打猎攒下的名声,以我这张脸,以我这条命起誓!”他猛地指向山下。
“山下张东家的话,句句属实!那清源商号,就是咱们的活路!”
他顿了顿,看着牛大亨和三木头,眼神锐利:
“牛大亨,三木头,还有大伙儿!你们还记得,我原来叫啥名吗?”
众人一愣。
上了山的山民是有规矩的,就算知道,可也不能叫原名,而是叫花名。
要不然有可能会被人检举揭发出来。
因此,李小棍上了山那天,就变成了李半车,因为他家的家当当时堆了半个车。
而李翠花也改了名,叫李半芝,因为他家当时为了招待役夫炖了一只鸡,剩下半只叫她吃了。
此时,见到他提起这个问题,大家都挠起头来。
终于还是牛大哼挠挠头:
“呃…好像…叫小棍儿?李小棍?多少年没人叫了,快忘球了。”
三木头也跟着点头:
“对对,是叫这个,刚上山那会儿还叫来着,后来都叫你半车了。”
李半车,也就是李小棍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兄弟们,咱们在山里躲了这么多年,有多少人连自己大名都快忘了!
叫来叫去,都快忘了自己是哪里的人了!”
说着,他又指着山下。
“而现在,那清源商号的张东家答应了咱们给咱们一个机会!
凡是能跟我下山的,所有人..”
说着,他伸出手来,掏出自己的户帖,展开给众人看。
“所有人都能拿回自己的名字!
还有咱们的爹娘,也能拉回去,跟祖坟合龙并葬!
兄弟们,咱们的爹娘,都能入土为安了!”
这话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人群中激起巨大的涟漪!
那些麻木的眼神里,瞬间燃起了名为故土和归属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