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的海商,大部分也顺便和海盗划等号。
“是!”
而老东也不知是被这气势嗦摄还是怎么的。
身体比脑子反应还快,麻利地往旁边一闪,让开了通路。
张四娘如同一阵旋风卷进了前堂。
看着主母进去的样子,老东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间掐的正好,又能让少爷挨几下打长长记性,还能让老爷打几下出出气,主母来的又几时,还能省的把少爷打坏了。
“关上门!”
轻轻走进屋里,他一摆手,示意小厮们将门关好。
这家丑毕竟不可外扬,要给少爷保留些面子。
而张四娘一进屋,眼前景象让她顿时心头火起:
她那宝贝儿子于成金正狼狈地绕着厅里的紫檀木大圆桌逃窜,头发也散了。
那件不知从哪里来的,料子一看就非凡品的锦袍下摆被撕了个口子。
而于万堂她那平时对外一团和气的丈夫,此刻满面怒容,脸红脖子粗的。
手里一边挥舞着一根拇指粗、油光发亮的藤条,正追着儿子抽打。
而藤条每一次落下,都带着凌厉的破空声,虽然大部分落空,但偶尔抽在于成金胳膊或后背上,便是一声清脆的“啪”响。
带起于成金更加夸张的嚎叫。
“于万堂!你给我住手!”
气的张四娘一声断喝,声音不大,却带着冰寒刺骨的怒意,瞬间压过了堂内的喧嚣。
正追得气喘吁吁的于万堂闻声一僵,高举藤条的手顿在半空。
而狼狈逃窜的于成金如同见了救星,连滚带爬地躲到母亲身后,紧紧抓住母亲的衣袖,带着哭腔告状:
“娘!娘您可来了!爹他…他不由分说就要打死我!”
张四娘将儿子护在身后,一双美目冷冷地钉在丈夫身上,那眼神锐利得能剜下肉来。
于万堂对上妻子冰冷的目光,高涨的怒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大半。
但是现在要是收起来,他面子上又有些挂不住。
终于,他喘着粗气,强撑着怒容,指着张四娘身后的于成金:
“你这个妇道人家!
你…你懂什么!别管!
这孽障在外面不知闯了什么泼天大祸,还带了一群官兵回来!
我…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你给我让开!”
而张四娘纹丝不动,只是看着于万堂,红唇轻启,清晰地吐出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砸在于万堂的心上:
“一……”
于万堂眼皮一跳。
“二……”
于万堂握着藤条的手开始微微发抖,额头上的汗珠更多了,也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
他想起了当年追求张四娘时,这位海商大小姐是如何活活用鞭子抽死了一个海盗;
又想起了成亲后自己一次醉酒闹事,是如何被这位夫人“请”去祠堂跪了三天祖宗牌位;
更想起了张家那遍布南洋的庞大船队……
终于,“三”字尚未出口。
“唉——!”
于万堂长叹一声,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奈、憋屈和一丝认命。
他手腕一松,那根象征着父亲威严的藤条“啪嗒”一声,掉落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滚了两滚,彻底没了声息。
他颓然地抹了把脸上的汗,看着被妻子牢牢护在身后、正探出半个脑袋、鼻头红红一脸委屈的儿子。
又看看自己那如同护崽母豹般、眼神依旧冰冷的妻子,最终只能无限憋闷地嘟囔了一句:
“慈母多败儿!慈母多败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