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捏着那张轻飘飘的纸条。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已经走远,身影消失在停车场的深处,只留下渐行渐远的脚步回响。
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地下车库特有的潮湿尘土气,钻进他的鼻腔。
他低头,借着员工通道门口昏黄的灯光,展开了那张纸条。
字迹清秀,是打印出来的。
一个名字:秦月。
一行电话号码。
一个地址:怀恩市博物馆,周三下午两点,青铜器展听。
一个约会地点,在博物馆的青铜器展厅。
苏晴的安排,一次比一次让人捉摸不透。
林风把纸条对折,塞进口袋。
他转身,走进了那条通往地面的员工通道。
电梯门无声地滑开。
他走了进去。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他身上残留的,从神农架深处带来的泥土与草木气息。
电梯上升。
叮。
门开了。
一股热浪混杂着刺鼻的药水味,迎面扑来。
急诊大厅。
凌晨四点多的急诊大厅,依旧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护士推着抢救车匆匆跑过,轮子压过地砖发出急促的声响。
走廊尽头的长椅上,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在低声啜泣。
一个醉汉在大厅中央,对着空气大声咒骂,被两个保安架着往外拖。
这里是另一个战场。
一个属于生老病死的,没有硝烟的战场。
林风背着他的登山包,穿着一身满是刮痕与泥土的衣服,穿行在这片混乱之中。
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在这里,比他狼狈的人多的是。
他推开医院厚重的玻璃门,一股清冷的空气让他精神一振。
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城市的轮廓在晨曦中慢慢显现。
马路上,环卫工人的橙色身影,在路灯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的信号已经满格。
他打开地图软件,搜索了附近最贵的酒店。
他现在需要一张床,一个热水澡,还有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
怀恩君悦酒店。
距离这里两公里。
他拦下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
司机是个话痨,从他上车起,嘴巴就没停过。
“小兄弟,这是刚从哪个工地下来啊?还是跟女朋友吵架被赶出来了?”
林-风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睛,没有回答。
他太累了。
肋骨的伤口,在持续不断地发出抗议。
司机见他不想说话,也自讨没趣地闭上了嘴,打开了车载广播。
“下面为您播报一则本市新闻,近日,我市警方联合多部门,在城郊展开联合执法行动,严厉打击非法改装车辆上路……”
林风的眼皮,跳了一下。
他睁开眼,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那辆黑色的猛禽,现在应该还静静地停在医院的地下车库里。
它不属于他。
但那种驾驭着钢铁猛兽的蛮横感觉,已经刻进了他的身体里。
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下。
他付了钱,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堂。
前台的服务员小姐姐,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但那笑容里藏着一丝对他的审视。
林风不在乎。
他用身份证开了间最贵的行政套房。
刷卡的时候,他有些迟疑。
卡里只剩下一千多块。
他希望天机阁的办事效率,能和他们的神秘程度成正比。
“先生,您的房卡。”
他接过房卡,径直走向电梯。
房间在三十六楼。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座正在苏醒的城市。
林-风没有心情欣赏风景。
他甩掉登山包,脱光身上那套可以称之为“战损版”的衣服,走进了浴室。
滚烫的热水,从头顶的莲蓬头浇下。
他站在水幕下,一动不动。
身上的泥污,混杂着干涸的血迹,顺着水流冲刷而下,在白色的地砖上汇成一股浑浊的溪流。
他洗了很久。
直到皮肤被热水烫得发红。
他裹着浴袍走出来,感觉自己骨头都轻了几斤。
他瘫倒在两米宽的柔软大床上,整个人陷了进去。
嗡嗡。
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懒得去拿。
手机却不依不挠地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