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韫兰现在完全没心思跟皇帝陛下开玩笑。
看他还在笑，她都想挠他。
“您就拿臣妾开玩笑吧。”
然后皇帝陛下不笑了。
他轻轻把闹别扭似的不肯看他的皇后转过去，就让皇后面对面的看着他，然后他也看着皇后的眼睛问：“既然你不打算做妖后，那为什么仁宗皇爷可以封孝敬皇后的父亲做伯爵，朕就不能封你的父亲做侯爵？”
那当然是因为仁宗皇爷与孝敬皇后是情深意厚的夫妻啊。
庄韫兰差点就脱口而出。
但是这话却不知怎么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怎么说啊？
她现在跟皇帝陛下也是正经的夫妻了。
那比仁宗皇爷与孝敬皇后差在哪？
情深意厚。
庄韫兰很清楚，她从没有用这样的词汇总结过她与皇帝陛下之间的关系。
从走入这座皇城成为太子才人，又侥幸得到这位董事长大人的青眼，庄韫兰对自己的定位就十分清晰——
受老板赏识的员工。
作为受赏识的员工，大方的皇帝老板对她也颇为不错，所以庄韫兰也不吝回馈这位皇帝老板嫔妃应该创造的情绪价值。
当然，即便这位皇帝老板对她没这么大方，那为了苟命，庄韫兰也只有履行嫔妃义务这一项选择。
所以，对于皇帝陛下的英明与大方，庄韫兰一向是很感激的。
毕竟他若是昏庸残暴不讲道理，那她也只有认命当风中摇曳小白菜的份。
而平心而论，起码对她而言，皇帝陛下的为人也绝对算是很不错了。
很多时候，他的思想比宫外甚至现代的很多男子更令她舒服。
庄韫兰还记得，她第一次对这位皇帝老板产生诧异，是源自于东宫时那场有关梁朝穆后的谈话。
对于这位传奇皇后，千百年间得到的评价无外乎残暴阴狠。
即便她对梁朝的稳定做出了不可忽视的贡献，但后世广为流传的，却仍旧是她诛杀梁高祖爱妾的毒妇之名。
而梁高祖驾崩之后，穆后临朝称制，她对穆氏族人的抬举更是被看作是她对梁朝社稷的损害。
没有人记得，梁朝的江山，原本就有她的一份功劳。
在这个几乎没有平等可言的时代，穆后的名声在由史官们书就的历史中简直糟糕透了，就连民间男子，提起穆后之名，也唯有义愤填膺的一句毒妇。
但皇帝当时是怎么说的？
没有贬低与义愤，他说，穆后并非普通女子。
庄韫兰当时是真没想到，作为梁高祖的来日同行，当年的太子殿下竟然会对穆后做出那样的评价。
现在想来，她与皇帝之间相处的随心，也与皇帝本人的思想与品性不无关系吧？
但这却并不能抹去他们之间的不平等。
而不平等的人，又何谈情深意厚？
甚至直至今日，庄韫兰也并没有将她与皇帝之间的关系定义为夫妻——
与夫妻相比，他们仍旧更像是老板与员工。
老板再公允大方，也仍旧享有随时剥夺员工包括生命在内的全部所有物的权利，而作为员工，她却没有说不的权利。
这怎么会是夫妻？
但事实是，皇帝与皇后，就是天地苍生尽皆认可的夫妻。
所以皇帝自发忽略“夫妻”这项已经成为事实的条件，他将皇后的手握在掌心说：“难道我们不可以情深意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