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笔勾勒的路线图在眼前晃，像条扭动的蛇。景娴的指尖抖得更厉害了，纸角被攥得发皱，炭粉蹭在指腹上，黑得像化不开的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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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昼</span>出了宫往南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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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可她看着那小小的“南”字，心脏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疼得喘不上气。江南？自由？这些曾在梦里反复出现的词，此刻却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浑身发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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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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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轻响，油纸包从她手里滑落，里面的海棠花令牌滚了出来。那是块温润的羊脂玉，被打磨成半朵海棠的形状，边缘还带着弘昼掌心的温度，此刻却在青石板上磕出清脆的响，像在嘲笑她的天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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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猛地后退半步，背脊撞在窗框上，冰凉的木头硌得她生疼。她看着地上的令牌，看着那张画着逃跑路线的纸条，眼泪终于忍不住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着转，却死死咬着嘴唇没让它掉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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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我走了……</p>
她的声音发颤，像被风揉碎的线，<i>钮祜禄景娴</i>富察家会被满门抄斩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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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袖口，石青色的云锦被绞出深深的褶痕。她想起傅恒跪在养心殿外的模样，额头磕出的血痕混着雨水，膝盖下的汉白玉阶渗着暗红；想起富察老夫人鬓角的白发，想起傅恒妹妹那双眼清澈的眼——他们都是无辜的，凭什么要为她的逃跑付出性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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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傅恒也会被株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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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气。傅恒已经被贬去守皇陵了，那苦寒之地本就难熬，若是她跑了，弘历盛怒之下，只会让他死得更惨。或许会被拖回京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问斩，或许会被赐毒酒，连个体面的全尸都留不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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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猛地闭了眼，不敢再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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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缓蹲下身，看着地上的令牌。玉质温润，海棠花的纹路精致，是弘昼费了多少心思才弄到的？可这令牌哪里是自由的凭证，分明是催命符——不光催她的命，更催着富察家满门的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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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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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苦笑从喉咙里挤出来，比哭还难听。她抬手抹了把脸，想把眼泪擦掉，可指尖刚碰到脸颊，泪就掉了下来，砸在地上的纸条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把炭笔勾勒的路线泡得发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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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七哥</p>
她抬起头，眼眶红得像兔子，睫毛上挂着泪珠，<i>钮祜禄景娴</i>你以为我不想走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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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着窗外那道紧闭的朱漆门，声音陡然拔高，又迅速压低，带着压抑的嘶吼：<i>钮祜禄景娴</i>我每天醒着盼天黑，睡着盼天亮，就盼着能离开这鬼地方！可我能走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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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抓起地上的纸条，狠狠攥在手里，纸角划破掌心，渗出血珠也没察觉：<i>钮祜禄景娴</i>我走了，弘历会怎么想？他会觉得是富察家接应我跑的，会觉得傅恒早就和我串通一气！到时候别说傅恒，就是富察家的老老小小，一个都活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