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清醒的沉沦,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她心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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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为什么?</p>
她脱口而出,问完又觉得多余。是啊,为什么呢?就像傅恒永远会选择保家卫国,就像她永远会选择复仇,弘昼的选择,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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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却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自嘲,又带着点满足:<span>弘昼</span>或许……是欠你的。</p>
欠那年假山上没扶你的手,欠这些年看着你奔向别人时的沉默,欠偏殿那晚没能护你周全的愧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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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想去碰她的发,指尖在半空中却停住了,转而拿起桌上的另一杯酒,递到她面前:<span>弘昼</span>这杯,你要喝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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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看着那杯酒,酒液里映出红烛的影子,也映出她自己苍白的脸。她想起傅恒,想起清风楼里他攥紧信纸的指节,想起他说“我信你”时眼底的痛。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细细密密地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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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点疼很快就被更浓烈的恨意覆盖。纯妃在偏殿外安排的那些人,那碗让她丧失神智的安神汤,还有那些若有似无的流言……这笔账,她必须算清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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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接过酒杯,仰头饮尽。酒液辛辣,顺着喉咙滑下去,烫得她眼眶发酸,却硬生生没让眼泪掉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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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好。</p>
她将空杯放在桌上,与弘昼的杯子并排,发出清脆的响声,<i>钮祜禄景娴</i>从今夜起,你是和亲王,我是和亲王福晋。我们的敌人,是纯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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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看着她泛红的眼角,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拿起酒壶,又倒了两杯酒。<span>弘昼</span>夜深了</p>
他说,<span>弘昼</span>歇息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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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没动,只是看着床榻上那对绣得活灵活现的鸳鸯。红烛的光影在鸳鸯身上晃动,像是它们真的在游动。可她知道,这看似美满的表象下,是她和弘昼心照不宣的交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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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解下腰间的玉佩,轻轻放在桌上,那玉佩与酒杯碰撞,发出温润的声响。<span>弘昼</span>我睡外间的软榻。</p>
他说,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体贴,<span>弘昼</span>你……安心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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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终于抬眼,看向他转身的背影。他的肩膀很宽,喜服的下摆扫过地面,留下淡淡的酒香。她忽然想起偏殿那晚,他也是这样背对着她,声音嘶哑地说“我会负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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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不必。</p>
她开口,声音有些发紧,<i>钮祜禄景娴</i>既然是夫妻,总要有夫妻的样子,免得被人看出破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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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的脚步猛地顿住。他转过身,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压抑不住的狂喜,却又很快被理智压下去。他知道,她这话不是情意,是算计——是做给王府里那些纯妃眼线看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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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还是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span>弘昼</span>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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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渐渐燃短,光影在墙上拉得很长。景娴和衣躺在床内侧,能清晰地闻到弘昼身上的酒气,还有他常年带着的那股淡淡的檀香,与她惯用的冷梅香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交融在一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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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躺在外侧,离她很远,呼吸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她。可景娴知道,他没睡着。就像她也没睡着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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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她悄悄握紧了藏在枕下的那枚银簪——那是她从碎玉轩带出来的,簪尖还残留着琉璃碴划过的痕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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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妃,你看着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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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钮祜禄景娴,就算落入泥沼,也能踩着别人的骨头爬上来。你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我会千倍百倍地讨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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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身侧的弘昼,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他能看到景娴挺直的脊背,像一株在寒风中不肯弯折的翠竹。他知道自己是她复仇路上的垫脚石,是她手中最锋利的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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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又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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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能这样看着她的背影,哪怕只是作为她复仇的工具,他也甘之如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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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终于燃尽最后一点光亮,窗外的月光悄悄溜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的空隙上,像一道无形的界限,却又在黎明将至时,被第一缕晨光温柔地抹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