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门口干什么？”</p>
姜小帅裹着浴袍出来的时候，湿漉漉的发梢还在滴水，差点和堵在门口的郭城宇迎面撞上。他声音带着点刚出浴的微哑，眼神还有些未完全聚焦的茫然，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在里面制造了怎样一场无声的风暴。</p>
郭城宇的心脏在胸腔里狠狠一坠，又猛地被一股汹涌的、失而复得般的狂喜托起，冲击得他眼前都有些发晕。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哽咽和粗重的喘息死死压回胸腔深处。所有的恐惧、后怕、惊悸，在看见姜小帅完好无损（至少表面上是）站在眼前的那一刻，都化作一种近乎虚脱的、沉重的庆幸，沉甸甸地坠在四肢百骸，又奇异地带来一丝活过来的暖意。</p>
“没…没什么。”郭城宇的声音有点发紧，他飞快地眨了下眼，驱散眼底瞬间涌上的湿意，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点，甚至扯出一个有点僵硬的、小心翼翼的弧度，“水…水凉了吧？别感冒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伸手去碰碰姜小帅的手臂，确认他的温度，又怕惊扰了他，手抬到一半，硬生生改成了指向客厅，“去…去沙发上坐着，我拿毛巾给你。”</p>
姜小帅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像一缕游魂般飘向客厅，把自己陷进柔软的沙发里。浴袍宽大的袖子滑落，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上面被水泡得微微发白的伤口像一道刺目的烙印，烙在郭城宇眼底，让他的呼吸又是一窒。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转身去拿干燥柔软的毛巾。</p>
客厅里只开了那盏暖黄的落地灯，光线温柔地流淌，将冰冷的家具轮廓都晕染得柔和。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璀璨闪烁，车流如织，勾勒出一个繁华喧嚣的世界。但那一切的光影和声响，仿佛都被一层无形的膜隔绝在外。沙发上的姜小帅安静地坐着，手里无意识地抓着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头发，水珠顺着脖颈滑进浴袍领口也浑然不觉。他的目光失焦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显然思绪还沉在浴室那片混沌冰冷的水里，沉在那些刚刚被郭城宇的敲门声勉强拉回来、却依旧盘桓不去的阴霾和自我怀疑中。</p>
郭城宇看着他这样，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酸涩又柔软。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了厨房。不一会儿，他端着一个小小的、圆形的蛋糕走了出来。蛋糕很朴素，没有繁复的裱花，只是简单的戚风胚子，抹了一层洁白的奶油，上面用巧克力酱笨拙地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旁边点缀着几颗新鲜的草莓，红得鲜艳欲滴，在暖光下像一颗颗跳动的小心脏。</p>
他端着蛋糕，步伐放得极轻，走到姜小帅面前，然后慢慢地、像献上某种珍宝般，单膝半蹲下来，将蛋糕举到姜小帅视线平齐的高度。</p>
“帅帅，”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很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暖意，像怕惊飞一只停驻的蝴蝶，“吃点甜的，好不好？我…我刚做的。” 他眼神专注地看着姜小帅，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暖黄的光线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柔和了他身上所有的棱角，只剩下满溢的温柔和心疼。</p>
姜小帅被眼前突然出现的蛋糕和郭城宇近在咫尺的脸庞拉回了神。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视线先是落在那块笨拙又真诚的蛋糕上，那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带着一种孩子气的傻气。然后，他的目光缓缓上移，撞进了郭城宇的眼睛里。</p>
那双眼睛，此刻盛满了太多东西——是劫后余生的、尚未完全平息的恐惧残余，是浓得化不开的心疼，是笨拙却无比赤诚的关怀，是像小狗等待主人摸摸头般的期待，还有一种深沉的、几乎将他溺毙的……爱意。如此清晰，如此滚烫，毫无保留地袒露在他面前。</p>
就在这一秒。</p>
那些盘踞在心底的冰冷阴霾、那些“不该被爱”的尖锐自我否定、那些灵魂游离般的虚无感……仿佛被这块朴素的蛋糕，被这双盛满了纯粹爱意的眼睛，被这暖黄的灯光，被窗外那片璀璨却遥远的繁华背景无声地衬托着的、眼前这个笨拙而虔诚的男人……温柔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击碎了。</p>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然后迅速蔓延开一种陌生的、滚烫的暖流，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不是剧烈的震动，而是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温柔的塌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