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明天申时那三个大夫进来。”她语气沉了下来,“只要有人当面验出毒,就能把‘缠丝露’和北芪残渣对上。再结合起居注里的用药记录,这条线就能扯到三年前——那时候改炭例的,是崔家。”</p>
林姑姑看着她:“你打算怎么办?”</p>
“按原计划。”她说,“不能停。一旦退一步,他们就会步步紧逼。”</p>
林姑姑沉默片刻,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布包,推给她:“这是先皇后留下的《脉案辑要》,我没全给你,只挑了几页。里面有她临终前三个月的症状记录……跟你现在查的毒,很像。”</p>
沈微婉接过,指尖微微发抖。</p>
“您不怕惹祸?”</p>
“我这把年纪,还有什么好怕的。”林姑姑盯着她,“倒是你,明天若真对上崔家,就没回头路了。”</p>
“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她把布包贴身收好,“昨夜我把烧过的袖口埋了。那不是衣服,是过去的我。我不可能再穿回去。”</p>
林姑姑看着她,终于点了点头。</p>
沈微婉回到值房时,太阳已经高高挂起。</p>
她让人熬了一盅新方子的安神粥,加了百合、莲子、半钱远志,特意多煮了一刻钟,让米油更浓些。粥好了,亲自盖上瓷盖,封上火漆印,写下“奉七皇子值房”。</p>
“送去的时候,别走正廊。”她低声叮嘱心腹宫女,“绕南墙小道,务必亲手交给他贴身太监。”</p>
宫女领命而去。</p>
傍晚前,果然有个小太监来回赠“谢礼”——一包药材,说是七皇子新得的配方,配百合粥能去燥。</p>
沈微婉接过,打开纸包,在第三层夹纸里发现一行极细的墨字:</p>
“崔砚之今晨入相府半个时辰,出来时脸色难看。我已安排妥当,明日申时带人从前巷进,必亲手护药囊。”</p>
她看完,把纸条凑近灯焰,烧成灰烬。</p>
夜深了,尚食局渐渐安静下来。</p>
她在灯下摊开东库路线图,用红炭笔标出接应点:旧药房后窗、巡更换岗间隙、杂役通道。每一处都反复核对三次。袖中的木牌贴着皮肤,冰凉依旧。</p>
门外传来轻微响动,是林姑姑派来的宫女,送来一只挖空鞋底的绣鞋,里面藏着三粒蜡丸——每粒都裹着一点北芪样本。</p>
“林姑姑说,万一明日照面不成,可用这个另寻出路。”宫女低声道。</p>
沈微婉收下,放进火漆匣夹层。</p>
她坐回案前,又翻了一遍账册,确认每月初七的炭银签收人,笔迹都和王婆的一模一样。然后合上书,吹熄灯。</p>
屋里黑了。</p>
但她没睡。</p>
手指一直搭在腰间的木牌上,像握着一把还没出鞘的刀。</p>
远处传来打更声,二更三点。</p>
她忽然起身,从抽屉里撕下一张废弃膳单的一角,折成一只小纸船。铜盆里还有半盆白天洗笔的水,她轻轻把纸船放进去。</p>
水面晃了晃,纸船摇两下,慢慢漂向中央。</p>
她盯着它,一动不动。</p>
风从窗缝钻进来,灯芯“啪”地爆了个花。</p>
她伸手扶了扶烛台,火光映在脸上,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张绷紧的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