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重。顺便代我向令姐问好。”智音至今还记得,波利阿科在某次来信中提到了他有一个姐姐。而他点点头,回了一句“你也是”。</p>
刚回国那几年,一家四口过得并不顺遂,甚至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转机发生在某个午后,邻居家的孩子追逐打闹碰倒了李家的晾衣杆,孩子母亲不仅厉声训斥,更将洗净的衣物叠得整整齐齐送回来。</p>
自那以后,坚冰始融。在许许多多这样的善意里,他们才渐渐找回了故乡的亲切,日子一天天熨帖起来。</p>
再后来,邻里街坊忘记了他们的“曾经”,渐渐熟络了起来。这之中也不乏一些人向李夫妇咨询留学相关事宜。</p>
<span>李夫人</span>“哎,这事我们可不敢乱说。不过我家两个女儿,一个在伦敦政经,一个在曼彻斯特,现在都挺好的。”</p>
<i>邻居甲</i>“噢,这样啊。”</p>
李素进入科研单位的第二年,智音开始了写作生涯。退稿信在抽屉里积了薄薄一叠,直到某天编辑来信说“请保留原稿的第三节”。</p>
李夫妇把朝阳的次卧收拾出来,摆上书架和木桌。当她在此开始创作时,窗外总有孩童嬉戏,偶尔随风送来一阵清亮的歌声,唱的是凯璐凯玥的《相伴》,那句“我要谢谢你我的好朋友,手儿挽着手儿在阳光下走”尤为清晰。</p>
……</p>
签售台前的队伍排到了大厅。墨水在扉页晕开“智音”二字时,她突然摸到书页间夹着的东西——一根亚麻色的发丝,在阳光下几乎透明。</p>
记者提问环节中,智音抚平书页折角:“当时只是为了记录。”她没提那本被翻烂的《写作这回事》。</p>
《寂静长路》的问世像投进湖面的石子,涟漪过后,生活继续向前。她以伴娘身份参加了李素的婚礼,而后在自己简朴的仪式上,接过一束带着露水的野花。</p>
只是站在身旁的,不再是那个会为葡萄酒微笑的白俄罗斯少年,而是一个眉眼温和的中国青年。没有轰轰烈烈的热恋,但有他记得她写作时不爱被打扰的习惯,有他默默放在书房门口的温牛奶,更有他在她伏案时,轻手轻脚为她拔掉书页间那根早已干枯的亚麻色发丝。</p>
这就够了。她心想,现在的她早已与过去的自己和解,踏上又一段漫漫长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