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尝不想跟皇上明说？可当初在先皇面前，我已亲口许下‘终生茹素’的承诺，如今又怎好自食其言？</p>
罢了，先这么将就着吧。你们俩替我守好口风，明早我再溜去御膳房——”</p>
当年嘴一快，把“终身茹素”当护身符甩出去，如今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p>
自己装的圣贤，跪着也得装完。</p>
好在你们主子我手段够高，翻窗迷香一条龙，保准不留尾巴。</p>
今儿中元节，我顺手听了一嘴——嘉妃刚诞下位小皇子，正好赶在这“鬼门开”的日子。</p>
皇上多半又要来天穹宝殿，让我给他算算是福是祸，你们把香案擦干净，省得他嫌我敷衍。</p>
夕暮抬眸，眉心轻蹙：“主儿，区区一个中元节降生的皇子，您何必单拎出来说？——莫非里头还藏着别的岔头，要咱们提前打点？”</p>
梦曦勾唇轻笑，指尖挑起夕暮下巴，眸光潋滟：“我的夕暮就是机灵。——我看上了皇上身边那位进忠公公，想让他来天穹宝殿当差。”</p>
平日里，这天穹宝殿只让皇上一人踏进来，可这回——你们俩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恭恭敬敬地把那位进忠公公也请进门。</p>
我自有锦囊妙计，要让他从今往后，把咱们这儿当成第二个庑房，常来常往，想走也走不掉。</p>
明朝眼睛刷地亮了，连声调都高了两分：“当真？主子快别卖关子——究竟是哪位公公这么有福气，竟能让您惦记上？”</p>
明朝一听，先是一愣，随即压低了嗓子：“御前副总管？主子，那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您要是真看上了，何不干脆跟万岁爷讨了人来，直接留在天穹宝殿？还省得夜长梦多。”</p>
梦曦眯眼，唇角翘成月牙：“小丫头懂什么——猫要偷腥，得先让它闻得着腥味却吃不到嘴；人若想要，就得先叫他常来常往，却每次都差那么一寸。一下子把进忠弄来，有什么趣儿？我要他自个儿把御前的差事当成梯子，一步一步爬进我的门槛，到时候便是皇上想拦，也拦不住他天天往这儿跑。”</p>
他年岁不大，瞧着与我相仿，这么轻的年纪就能爬到御前副总管的位置，可见是个不甘平庸、心有凌云志的。</p>
我若真开口把人要进天穹宝殿，不过皇上金口一张，他即刻便从御前红人变成内廷杂役——前程尽毁，翅膀齐根折断。</p>
我既瞧上了他，怎舍得折他凌云翅？</p>
再说，我仍是先皇亲封的“荼靡仙师”，位同从二品，只跪天地君亲师。</p>
先皇驾崩后，我自封于天穹宝殿，不涉朝政，不睬红尘，倒叫今上只当我是个摆设，难免轻视我三分。</p>
既如此，我便顺势做一回“柔弱仙师”——</p>
让他亲眼看着进忠如何凭本事步步高升，再亲手把这位“凌云公公”送进我殿门。</p>
届时，皇上才知：我想拿的，从来不是区区一个太监，而是他御前最锋利的那把刀。</p>
若再这么“闲云野鹤”下去，保不齐哪天皇上大手一挥，就把咱们连人带香炉“请”出天穹宝殿。</p>
真等到人家下逐客令那天才亮底牌？</p>
哼，先机都丢尽了，再翻盘面，格调先矮人一截——我荼靡仙师可不吃这落了下成的亏。</p>
如今我既然看上了这位进忠公公，不如就借他在御前行走之便，也让当今皇上好好瞧瞧——</p>
我这先皇亲封的“荼蘼仙师”，到底有多少惊天地、泣鬼神的真本事。</p>
总要叫皇上对咱们天穹宝殿生出敬畏之心才行——</p>
不然再这么不温不火下去，早晚有一天，咱们就得跟钦天监那群老神棍并肩，成了“朝廷玄学双废”！</p>
明朝与夕暮闻言，眸光“刷”地撞出一簇火，齐声应道： “主子既开了金口，奴婢们便打起十二分精神候着！待万岁爷一踏进天穹宝殿，咱们就把那位进忠公公‘请’进来——保管叫他插翅难逃，乖乖落进主子的五指山！”</p>
梦曦只勾唇一笑，广袖一扬，寝衣如云般漾开，她转身踱回榻前，懒懒坐下，眸中却藏着势在必得的光。</p>
两人捧着换下的皱衣悄声退出去，又掀帘重入——</p>
一个提鎏金小壶，沏了新滚的热茶；一个捧鎏银果匣，摆上才摘的秋果。</p>
茶香氤氲，果香清甜，顷刻便把小几填得满满当当。</p>
明朝边把朱红的荔枝码成小塔，边笑吟吟地回话：“后院那棵荔枝树今年疯长，枝梢都压弯了腰。奴婢瞧着最顶上的几串已熟得透红，怕鸟雀啄了可惜，便先摘了一篮。只是这玩意儿火气大，夕暮早备好金银花凉茶，主儿尝两颗润润喉，再配一口茶，正好解热。”</p>
凉茶虽苦，却得盯着主子喝光——荔枝火重，一滴不许剩。</p>
您若趁我们转身就偷倒，明日我们便只敢摘青果，让您对着酸荔枝直皱眉。</p>
梦曦斜她一眼，指尖已剥开朱红果壳，莹白果肉滚进掌心：“把我当三岁孩童哄？苦凉茶罢了，还值当再三叮咛。”</p>
话落，她把剥好的荔枝往碟里一推，朝二人努努下巴：“去搬两把椅子来，一块儿吃。我刚在御膳房塞了一肚子肉，哪里还腾得出空给这些甜果子？再则，独食易上火，分着吃才有趣。”</p>
“荔枝得趁鲜，隔夜就蔫了甜香。”梦曦屈指轻叩桌沿，“去，搬椅子来，今晚咱们仨把它扫荡精光，一个核都不留。”</p>
两人笑应一声，便去搬了两把软椅来，与梦曦围坐成一圈。烛影摇红，果香四溢，三人肩碰肩，亲亲热热地剥着荔枝，汁水溅指，甜意盈腮，倒比那御前宴还自在几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