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心那滴映出他模糊轮廓的泪，如同投入东华帝君心湖的一粒沙，并未激起惊涛骇浪，却无声地沉入最深处，改变了湖底的质地。他待她依旧，淡漠，疏离，却又无处不在的纵容。只是那纵容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审视。</p>
她灵体日渐稳固，嗜睡之症未再复发，眉宇间的轻愁也淡去不少，仿佛昆仑墟归墟之眼的那一丝生机共鸣，真正滋养了她的根本。她依旧懵懂，依旧会因一朵花开、一片云散而欣喜，依旧习惯性地攥着东华的衣袖，仰着头用纯净的目光追随着他。</p>
一切似乎回到了从前的轨迹，甚至比从前更添了几分安宁。</p>
直到这日，司命星君再次踏入太晨宫。</p>
这一次，他带来的不是话本，而是几卷新整理出的、关于下界某些异常灵力波动的记录。他恭敬呈上，垂首禀报，言辞间带着惯常的谨慎。</p>
东华帝君于云床上翻阅着那些卷宗，神色平淡。石心则坐在下方的玉榻上，摆弄着颈间那枚琼花玉坠，自得其乐。</p>
司命禀报完毕，正欲躬身告退，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玉榻上的石心。许是今日天光正好，许是角度巧合，他忽然“咦”了一声，声音虽轻，在这寂静殿内却格外清晰。</p>
东华帝君翻动卷宗的手指微微一顿。</p>
司命似察觉失态，连忙垂首，额角却渗出细汗，脸色有些发白，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不可思议、又极骇人的事物。</p>
东华未抬头，只淡淡问：“何事？”</p>
司命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回……回帝君，小仙……小仙方才恍惚间，似乎……似乎在石心仙子周身，看到了一丝……一丝极淡的……魔气残影。”</p>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极其艰难，几乎微不可闻。</p>
魔气。</p>
这两个字如同冰锥，骤然刺破太晨宫看似平和的表象。</p>
石心似乎并未听懂，只是歪着头，好奇地看着脸色突变的司命。</p>
东华帝君缓缓抬起眼。</p>
他没有看司命，目光直接落在石心身上。那双淡紫色的眸子，此刻沉静得令人心悸，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最细微的纹路。</p>
殿内空气瞬间凝滞，连流动的光尘都仿佛冻结。</p>
司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帝君明鉴！小仙……小仙或许眼拙，但……但那气息虽淡，却极为纯粹古老，绝非寻常魔族所能拥有……小仙以性命担保，绝非妄言！”</p>
东华依旧未语。</p>
他放下卷宗，起身，一步步走向玉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