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弃看着那垂下的、染血的布条绳索,又看了看高不可攀的岩壁,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更多的是决绝。她抓住布条,学着东华的样子,脚蹬着岩壁,一点点向上攀爬。她比东华更吃力,手臂力量弱,好几次脚下打滑,险些摔下去,全凭着一股不肯放弃的狠劲,才一点点挪了上去。</p>
</p>
当她终于气喘吁吁地爬上山壁,瘫坐在东华身边时,才发现这处内凹的岩壁下方,竟然有一个仅容一人蜷缩进去的浅坑,上方突出的巨石恰好能挡住大部分风雪,像是一个简陋至极的庇护所。</p>
</p>
东华靠在岩壁上,看着她爬上来,一直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放松了些许,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排山倒海的虚弱和剧痛。他闭上眼,眉头紧锁,抵抗着阵阵袭来的眩晕。</p>
</p>
阿弃顾不上自己浑身的酸痛,连忙凑过去,查看他的情况。他胸前的伤口因为刚才的攀爬,又开始渗血,脸色白得吓人。</p>
</p>
“将军,您的伤……”她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想用自己的袖子去按住他流血的伤口,却发现自己的衣袖也早已破烂不堪,沾满污秽。</p>
</p>
东华睁开眼,看着她焦急无助的样子,虚弱地摇了摇头。“省点力气。”他声音低不可闻,“今夜……只能在此歇息。”</p>
</p>
他示意阿弃进入那个浅坑。浅坑很小,阿弃蜷缩着躺进去,几乎占满了所有空间。东华则靠坐在坑口外侧,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外面呼啸灌入的寒风。</p>
</p>
“将军,您进来吧,外面太冷了……”阿弃看着他坐在风口,心疼不已。</p>
</p>
“闭嘴,睡觉。”东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随即又低低地咳嗽起来。</p>
</p>
阿弃不敢再说话,只能蜷缩在浅坑里,看着他被寒风勾勒出的、挺直却单薄的背影。眼泪无声地滑落。她知道,他是把唯一能遮风避雪的地方让给了她。</p>
</p>
夜色如墨,寒风卷着雪沫,从岩壁的缝隙钻进来,发出鬼哭般的呜咽。气温骤降,呵气成冰。</p>
</p>
阿弃蜷缩在浅坑里,依旧冻得瑟瑟发抖。她听着外面东华压抑的咳嗽声和沉重的呼吸声,心像是被放在冰水里泡着,又冷又疼。</p>
</p>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冻僵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轻轻覆上了她露在坑外、冻得僵硬的脚踝。</p>
</p>
她猛地清醒过来。</p>
</p>
是将军。</p>
</p>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只冰冷的手,极其缓慢地、笨拙地,揉搓着她冻得麻木的脚,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给她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p>
</p>
黑暗中,阿弃的眼泪瞬间决堤。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才没哭出声来。</p>
</p>
他伤得那么重,连自己都顾不好了,却还在想着她……</p>
</p>
她猛地坐起身,不顾一切地扑出浅坑,从后面紧紧抱住了东华冰冷的腰身,将脸埋在他染血的背脊上,用自己同样冰冷的身躯,贴着他,试图传递过去一点点温度。</p>
</p>
“将军……我不冷……真的……”她哽咽着,语无伦次。</p>
</p>
东华的身体僵硬了一瞬。背后传来的、少女柔软身躯的触感和温热的眼泪,是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真实。他沉默着,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回应。许久,他才极其缓慢地抬起手,覆在了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上,轻轻拍了拍。</p>
</p>
依旧是无言的守护。</p>
</p>
在这北荒边缘的绝壁之上,在彻骨的寒风与无边的黑暗里,两个伤痕累累、濒临绝境的人,就这样以一种近乎原始的方式,相互依偎着,汲取着彼此生命中最后一点微弱的暖意,对抗着这漫漫长夜,与步步紧逼的死亡。</p>
</p>
远处,似乎传来了隐约的狼嗥,悠长而饥饿。</p>
</p>
黎明,还远未到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