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站在门口,一身墨色银狐裘大氅,衬得脸色有些苍白,却比前次见时好了许多。他手里没拿笛子,也没带随从,就那样独自一人,倚着门框,看着她坐在秋千上,背对着他的身影。</p>
阳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脖颈和微微随风拂动的发丝。</p>
他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一抹带着傻气的、心满意足的笑容。</p>
“路过。”他开口,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没了之前的虚弱,带着点他特有的、理直气壮的劲儿,“听见里面有动静,就……进来看看。”</p>
墨兰没有回头,也没有揭穿他这拙劣的借口。只是重新轻轻推动起秋千。</p>
狐裘垫子柔软,承着她清瘦的重量,微微起伏。</p>
赵瑾就那样倚着门框,看着她晃动的背影,看着她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的轮廓,看着她偶尔因秋千晃动而露出的、一小截白皙的侧脸。</p>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秋千绳索摩擦的细微声响,和小白趴在她脚边发出的满足咕噜声。</p>
他没有走近,她也没有回头。</p>
仿佛一种无言的默契。</p>
他贪婪地看着这画面,只觉得连日来因养伤而积攒的烦闷与焦躁,都在这一刻,被这秋日暖阳与她安静的背影,涤荡得一干二净。</p>
“那盆兰草,”他忽然没头没尾地说,“开花了。”</p>
墨兰推着秋千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嗯。”</p>
“好看。”他又道,语气肯定。</p>
“……尚可。”</p>
赵瑾看着她依旧冷淡的回应,却不觉得挫败,反而心头那股欢喜更甚。他喜欢她这副模样,清冷,疏离,却又默许着他的存在,他的靠近。</p>
“过两日,宫里重阳宴的赏赐会下来。”他换了个话题,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会有你的份例。”</p>
墨兰沉默着。这意味着,她与他的关系,已彻底摆在了明面上,再无转圜余地。</p>
“嗯。”她依旧是这个单音节。</p>
赵瑾看着她纤细的背影,能想象出她此刻脸上定然没什么表情,或许还会微微蹙着眉。他忽然很想走过去,抬起她的脸,看看她清冷的眼底,是否会有别的情绪。</p>
但他忍住了。</p>
他知道,不能急。</p>
对于她,得像熬鹰,得慢慢来。</p>
“我走了。”他直起身,拍了拍大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p>
秋千晃动的幅度,几不可查地缓了一瞬。</p>
“……伤好了?”她忽然问,声音很轻,混在秋千的声响里,几乎听不见。</p>
赵瑾的心,却像是被那极轻的三个字猛地撞了一下,酸酸涩涩,又带着巨大的狂喜。</p>
她在关心他。</p>
“快了。”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死不了。”</p>
墨兰不再说话。</p>
赵瑾又深深看了她的背影一眼,仿佛要将这一幕刻在心里。然后,他转身,大步离开了林栖阁,没有回头。</p>
院门被他轻轻带上。</p>
院子里,重归寂静。</p>
只有秋千还在微微晃动着,带着她,一起一伏。</p>
墨兰缓缓停下秋千,抬起头,望着湛蓝高远的天际,几丝浮云悠然飘过。</p>
她伸出手,接住一片打着旋儿落下的枯叶。</p>
叶片经络分明,带着秋日最后的干爽。</p>
她轻轻一捻,叶片碎裂,发出细微的声响。</p>
然后,她松开手,任由碎屑随风飘散。</p>
心底那片曾被冰封的荒原,在这无处不在的、霸道又笨拙的“灌溉”下,终究是无可挽回地……冰雪消融,甚至悄然生出了,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细微的绿意。</p>
摆烂?</p>
早已是前尘旧梦了。</p>
如今这条路,是他硬生生劈开的,布满他的痕迹,通往未知的前方。</p>
而她,似乎也已习惯了,这被强行安排的暖意,和这无法挣脱的……羁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