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半步，眼看就要被撞上，一只手臂却更快地从斜刺里伸出，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肩，将她往怀里一带。</p>
一股熟悉的、带着清冽气息的温度瞬间将她包裹。</p>
那戴着鬼怪面具的人撞了个空，踉跄一下，混入人群不见了。</p>
墨兰惊魂未定，抬起头，对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p>
赵瑾不知何时出现的，他也未着王府服饰，只一身玄色常服，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在这喧嚣的人群里，依旧显眼得如同鹤立鸡群。他一手揽着她的肩，低头看着她，眼底映着万千灯火，亮得惊人。</p>
“吓着了？”他声音带着笑意，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些，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珍宝。</p>
周围的人群熙攘，灯影缭乱，他的怀抱却像一方与世隔绝的天地。</p>
墨兰能感受到他掌心透过衣料传来的温热，能闻到他身上那抹独特的清冽气息，混合着夜风中淡淡的火药味和甜腻的糖人香气。</p>
她的心跳，在最初的惊吓过后，不受控制地快了起来。</p>
“放开。”她低声说，试图挣脱。</p>
赵瑾非但没放，反而俯身，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地道：“人这么多，走散了怎么办？”语气理所当然，带着点无赖的得意。</p>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密的痒意。</p>
墨兰耳根瞬间烧了起来。她用力挣了一下，他却纹丝不动。</p>
“你……”她抬眼瞪他，却在触及他眼底那毫不掩饰的、炽热的笑意时，所有斥责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p>
王若弗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想说什么，却被赵瑾一个淡淡的眼神扫过，立刻噤声，只讪讪地低下头去。如兰和明兰更是垂着眼，不敢多看。</p>
“走吧，”赵瑾仿佛没事人一般，揽着她的肩，带着她往前走去，“前头有卖糖人儿的，给你买一个。”</p>
他旁若无人，仿佛这满街的人流都不存在，眼里只有她一个。</p>
墨兰被他半拥在怀里，身不由己地随着他往前走。周遭是鼎沸的人声、璀璨的灯火、甜腻的香气，可所有的喧嚣似乎都隔了一层，变得模糊而遥远。只有他揽在她肩头的手臂，坚实而有力；只有他近在咫尺的呼吸，灼热而清晰。</p>
她看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颌，看着他偶尔侧头与她说笑时飞扬的眉眼，看着他自然地替她挡开拥挤的人潮……</p>
心底那片冰封的湖面，在这上元夜喧嚣而温暖的灯火里，仿佛听到了冰层碎裂的、细微的声响。</p>
她终究，没有再挣扎。</p>
只是任由他揽着，穿过这十里灯河，万人空巷。</p>
走到一个卖糖人儿的老翁摊前，赵瑾停下脚步，指着那些栩栩如生的糖人：“喜欢哪个？”</p>
墨兰目光扫过，落在了一个抱着胡萝卜的玉兔糖人上。</p>
赵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了，对老翁道：“就要那个兔子。”</p>
他付了钱，将那只晶莹剔透的兔子糖人递到她面前。</p>
灯火下，糖人泛着琥珀色的光泽，那只兔子憨态可掬。</p>
墨兰看着那糖人，没有立刻去接。</p>
赵瑾也不急，就那么举着，看着她，眼底是细碎的、温柔的光。</p>
许久，她才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只糖人。</p>
指尖触及微凉的、坚硬的糖壳。</p>
很甜。</p>
她低下头，极小口地，咬了一下兔子耳朵。</p>
甜意瞬间在舌尖弥漫开来。</p>
赵瑾看着她低眉敛目、小口吃糖的模样，心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饱胀的柔软情绪填满。他伸出手，极轻极快地，用指腹擦过她唇角一点不存在的糖渍。</p>
动作自然，仿佛做过千百遍。</p>
墨兰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瞪着他。</p>
赵瑾却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孩子，咧嘴笑了起来，露出整齐的白牙，在灯火下晃得人心慌。</p>
“沾到了。”他理直气壮地说。</p>
墨兰气得脸颊泛红，想将糖人扔到他脸上，手举到半空，却又顿住。</p>
最终，她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过身，不再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只是那脚步，却不自觉地，放慢了些。</p>
赵瑾看着她带着点恼意的背影，低低地笑了起来，快步跟了上去。</p>
两人一前一后，融入了熙攘的人流与璀璨的灯海之中。</p>
远处，烟火升空，轰然炸响，漫天华彩，将整个夜空点缀得如同仙境。</p>
而这尘世间的万千灯火，似乎都在这一刻，沦为了那玄衣少年与碧衣少女身影的陪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