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轵邑城。</p>
午后，阳光懒散地洒在离戎老伯的食肆庭院里。</p>
院子不大，杂乱而简陋，几张木桌随意摆放着，桌面上还残留着油渍和刀痕。</p>
角落的简易锅灶上，一锅驴肉汤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浓郁的香气混着柴火的烟味，飘散在空气中。</p>
离戎大伯是个瘸腿的独臂老头，他站在锅边，仅剩的那只手握着长勺，缓缓搅动着汤水，他的嗓音沙哑却有力，唱着一首古老的歌谣：</p>
“春雨绵绵兮，劲草葳葳。?</p>
秋霜凌凌兮，劲草靡靡……”?</p>
歌声悲怆而激昂，像是诉说着某种无法言说的过往。</p>
就在这时，院门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p>
白衣白发的相柳缓步而入，衣袂微动，不染尘埃，他的面容清冷，眉目如画，银发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p>
他没有戴面具，神色平静，却让人不敢轻易靠近。</p>
离戎大伯的歌声戛然而止，他抬头，浑浊的双眼在看到相柳的瞬间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笑了起来。</p>
相柳走到桌边坐下，离戎大伯一瘸一拐地走来，独臂稳稳地端着碗，搁在相柳面前，又给自己倒了碗酒，这才坐下，他眯着眼打量相柳，笑道: “许久不见，怎么有工夫跑来这里？”</p>
相柳垂眸，指尖轻轻敲了敲碗沿，淡淡开口。</p>
<span>相柳</span>“找你打听个事儿。”</p>
离戎大伯灌了口酒，喉结滚动，酒液顺着花白的胡须滴落，“什么事？”</p>
相柳抬眼，银白的发丝被风拂动，声音平静。</p>
<span>相柳</span>“我曾经听人提起，你跟随赤宸大将军的时候。”</p>
<span>相柳</span>“曾与一位百黎族的女子相好过。”</p>
离戎大伯的手猛地一顿，酒碗停在半空，他怔了怔，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些，浑浊的眼底浮起一层暗色。</p>
相柳没等他回答，自顾自地提起酒壶，给他斟满。</p>
离戎大伯沉默片刻，忽然嗤笑一声，“你不是最不耐烦听这些儿女情长的故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p>
<span>相柳</span>“听说那位女子，曾是百黎族数一数二的用蛊高手？”</p>
“数一数二又能怎样？”离戎大伯仰头灌酒，喉间滚出一声低哑的苦笑，“还不是被我拖累得连自己的命都没有保住。”</p>
酒碗见底，离戎大伯抬手一抹嘴，粗粝的指节蹭过胡须上的酒渍。</p>
相柳执壶，又给他斟满。</p>
<span>相柳</span>“你对蛊知道多少？”</p>
离戎大伯挑眉，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探究，“怎么突然问起蛊术来？”</p>
<span>相柳</span>“近来我遇到一种蛊，很是奇怪。”</p>
“哦？”离戎大伯来了兴致。</p>
<span>相柳</span>“它能令中蛊者因施蛊者的疼痛而疼痛。”</p>
<span>相柳</span>“但施蛊者无法控制蛊虫，更无法将其召回。”</p>
离戎大伯一怔，酒碗悬在半空，“这蛊并不受施蛊者控制？”</p>
<span>相柳</span>“是。”</p>
离戎大伯盯着他，忽然咧嘴一笑，“那施蛊的人……可是个姑娘？”</p>
相柳神色微滞，随即偏开视线。</p>
<span>相柳</span>“你问这个做什么？”</p>
离戎大伯笑意更深，眼角的皱纹堆叠起来，带着几分促狭，“如果真是个姑娘，那就很有可能是种给情郎的雌雄蛊。”</p>
酒碗空了又满，相柳的眉头却始终未展。</p>
<span>相柳</span>“雌雄蛊？”</p>
他低声重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碗边缘。</p>
离戎大伯眯着眼，独臂支着下巴，慢悠悠道: “一般的蛊都是子母蛊，母蛊可控制子蛊，施蛊人便能随意拿捏中蛊者的生死。”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玩味，“但传说中有一种极其难养的雌雄蛊，一雌一雄，力量相当，施蛊者便无法控制蛊虫。多是女子养来种给情郎的，求的是对方一心一意、永不相负。一旦种下，同命连心、生死相随，所以也叫做情蛊。”</p>
相柳沉默片刻，忽问。</p>
<span>相柳</span>“如果彼此无情，能种蛊吗？”</p>
离戎大伯摇头，“不行。”他端起酒碗，啜了一口，又补充道，“不过……蛊术一道神秘莫测，也许能种吧！但即便勉强种下，也是后患无穷，不但不能同命连心，还有可能蛊虫反噬，危及性命。”</p>
相柳眸色微沉。</p>
<span>相柳</span>“怎么解蛊？”</p>
“种蛊要靠情意，解蛊也要靠情意……”离戎大伯沉吟道，“如果种蛊时间不长，趁着根基未稳，也许能将蛊移到另一人身上，不过另一个人必须心中有情。”</p>
相柳垂眸，银发遮住了半边神情，唯有指节微微收紧。</p>
离戎大伯打量着他，忽然叹了口气，“情蛊这种东西不但要命还要心，你命是有九条，可心只有一颗！”他重重放下酒碗，声音沉了几分，“一旦给了出去，可就再收不回来了！”</p>
院外传来街市的喧闹声，小贩的吆喝、孩童的嬉笑，衬得这方寸之地愈发寂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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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初临，青石板街被夕阳染成琥珀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