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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完河灯往回走,途经一条僻静巷口,恰逢一对小夫妻在争执。</p>
那小媳妇正红着眼圈,手里攥着块绣了一半的帕子,声音带着哭腔: “我从晌午就开始炖你爱吃的排骨汤,守着灶台等了三个时辰,汤都温了两回,你倒好,一句‘有事耽搁’就完了?”</p>
男子穿着件半旧的青布褂子,袖口沾着点泥灰,显然是刚从工坊回来,脸上满是疲惫,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 “今日工坊里一批货出了岔子,掌柜的盯着返工,实在走不开,我知道你等久了,这不是回来了吗?”</p>
“回来就完了?”小媳妇眼圈更红了,“上次说好陪我去看新出的绣样,你说要送货;上月约好去给我娘请安,你说要盘点。我不是不体谅你辛苦,可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回事?”</p>
男子皱了眉,语气也硬了些: “我在外头累死累活,不就是为了这个家?你当我愿意耗在工坊里?你以为那些货出了错,赔的钱够咱们吃几个月?妇人之见!”</p>
“我妇人之见?”小媳妇气得发抖,“我要的不是你赚多少银钱,是你心里有我!你连陪我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赚再多钱有什么用?”</p>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越来越凶,最后男子烦了,甩下句“不可理喻”,转身就往巷子深处走,小媳妇站在原地,帕子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p>
阿婼站在原地,看着那女子孤单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有些发闷。</p>
<span>赤水丰隆</span>“走吧,”</p>
赤水丰隆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道,</p>
<span>赤水丰隆</span>“有什么好吵的,不过是迟到了一会儿,至于吗?”</p>
阿婼转头看他,月光落在他脸上,映出几分不以为然,</p>
<span>赤水丰隆</span>“那男子看着就是个实诚人,定是真有事耽搁了,”</p>
<span>赤水丰隆</span>“做妻子的该多体谅才是,男子要撑起一个家本就不易,”</p>
<span>赤水丰隆</span>“总为这些小事闹,也太不懂事了。”</p>
<i>皓翎婼</i>“可他们约好了的。”</p>
阿婼轻声道,</p>
<i>皓翎婼</i>“女子等了那么久,心里定然不好受。”</p>
<span>赤水丰隆</span>“那又如何?”</p>
赤水丰隆笑了笑,</p>
<span>赤水丰隆</span>“男子在外打拼,事业为重,妻子理当理解支持。”</p>
<span>赤水丰隆</span>“若是连这点委屈都受不得,将来怎么共渡难关?”</p>
他顿了顿,看向阿婼,眼里带着几分笃定,</p>
<span>赤水丰隆</span>“不过阿婼你定然不会这样,你向来识大体,”</p>
<span>赤水丰隆</span>“沉稳又通透,绝不会为这些小事计较。”</p>
在他心里,阿婼是皓翎王姬,是西炎王的外孙女,身份尊贵,性情温和,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模样。</p>
他喜欢看她笑时眼底的清浅暖意,喜欢她偶尔露出的羞涩,更觉得像她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赤水少主的身份,家世、相貌、性情,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做赤水氏的夫人,再合适不过。</p>
可阿婼听到这话,心里却莫名一沉。</p>
她望着赤水丰隆,眸中闪过一丝复杂。</p>
这些日子,他待她的确不同,会记得她爱吃的点心,会在迷宫里紧紧牵着她的手,会为了博她一笑去猜那些棘手的灯谜。</p>
她不是感觉不到,甚至偷偷在心里描摹过他或许也喜欢自己的可能。</p>
可方才他说那番话时,语气里的理所当然,像一盆冷水浇在她心上。</p>
他欣赏的,似乎是她“识大体”“懂事”的模样,是她作为王姬的身份与性情,恰如其分地符合了他对“赤水夫人”的期待。</p>
就像挑选一件合心意的器物,权衡比较,反复掂量,最后觉得她是最优的选择。</p>
阿婼想起从前喜欢涂山珩时,那种不计较得失、不管不顾的炽热,心里忽然有些发空。</p>
她想要的,从来不是“合适”,而是像那小媳妇哭着索要的一般,是被放在心上的笃定,是“我为你而来”的优先级,而不是权衡利弊后的“你最合适”。</p>
她轻轻垂下眼,掩去眸中的失落,没再说话。</p>
赤水丰隆见她不语,只当她是累了,伸手想牵她的手,却被阿婼不动声色地避开,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只当她是害羞,也没多想,只放慢了脚步,陪着她慢慢往回走。</p>
夜风吹过,带着街边摊贩收摊的烟火气,阿婼却觉得心里有些凉,她偷偷抬眼看向身边的男子,他正兴致勃勃地指着远处的灯火说些什么,侧脸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明朗。</p>
他是喜欢她的吧?或许是喜欢的。</p>
可这份喜欢里,有多少是因为她是阿婼,又有多少,是因为她“适合”做赤水氏的夫人呢?她分不清,心里也越发迟疑。</p>
回到辰荣府,宴席已近尾声,辰荣馨悦正和几个世家小姐说笑,见他们回来,笑着打趣了几句,赤水丰隆乐呵呵地应着,阿婼却只淡淡笑了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