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阅读速度极快，精准地捕捉着关键数据的变化。</p>
报告显示，他体内原本如同一条平稳直线的、属于Beta的腺体激素基础水平，出现了一系列极其微小的波动。</p>
既不完全符合Alpha的周期性峰值特征，也不同于Omega受信息素影响的应激模式，更像是一种未被完全激活的状态。</p>
秦院士的声音打破了沉默“频率低，振幅弱，但趋势明确。如果不是这次针对你的历史数据做了定向深度筛查，根本不可能发现。常规体检绝对会漏掉。”</p>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阿棠，你告诉我，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p>
余烬放下报告，摇了摇头“没有。一切如常。”</p>
秦毅理院士叹了口气“当年那场持续数年的高强度腺体刺激实验…我还是低估了它的后续影响。它像一颗埋藏极深的种子，虽然实验被叫停，但某些改变可能已经发生，只是潜伏着，等待某个契机。”</p>
“回北京来吧，阿棠。实验室需要你，这里才有最顶尖的设备和最全面的安防。你的情况需要密切的监测，还有…”</p>
“放弃那个念头，腺体剥离是逆天而行，风险不可控，你现在的情况更是绝对禁忌！”</p>
余烬沉默了片刻，抬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报告上那代表异常波动的曲线，声音轻却清晰“如果我真的开始了分化，那我会成为我自己最好的实验品。”</p>
秦院士瞳孔骤缩，猛地站起身“成灼棠！你！”</p>
“记录下分化的全过程，收集所有数据，体验每一个阶段的变化，这将是一手资料。或许能帮我找到那条真正通往剥离的路。”</p>
“你这是在拿你自己冒险！万一失控怎么办？万一…”</p>
余烬打断老师的话“那就失控。”</p>
秦院士盯着那双坚定眼睛，默默推过去一份装订整齐的文件，正是曾经他自己试图做腺体剥离时的核心数据“阿棠，腺体剥离真的该放下了。当年的伦理审查不是刁难，是那些失败案例的血在说话。”</p>
余烬的脊背挺得笔直“老师，失败是因为技术不成熟，不是方向错误。您看过最新的动物模型数据……”</p>
“然后呢？”秦院士突然打断他“剩下的28%呢？是让实验体脏器衰竭，还是神经永久损伤？”</p>
“上一个志愿者，23岁的Omega，现在躺在ICU靠呼吸机续命！她的腺体确实被剥离了，可代价是免疫系统全面崩溃！这就是你要的自由？！”</p>
余烬不赞同地回看秦院士“所以我们就该认命吗？让Omega永远被信息素绑架，让发情期成为悬在头顶的刀？让契合度决定谁配被爱，谁活该被弃？”</p>
“就像我父母认定Beta是劣等基因？可没有信息素干扰，我比任何Alpha都清醒！”</p>
秦院士瞳孔骤缩。他从未见过余烬如此尖锐地撕开自己的伤疤。</p>
“您总说人命赌不起，可那些被强制标记的受害者，他们的人命谁来赌？如果剥离腺体是条死路，为什么您当年要给我实验室的钥匙？！”</p>
秦院士从抽屉深处抽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插满管子，眼神空洞如枯井。</p>
“最后一个志愿者，她现在在深圳仁和医院，靠镇痛泵熬日子。”</p>
“去看看她。看看你坚持的路尽头是什么，换位思考下如果躺在那里的是你的朋友，你再告诉我，你放不放得下。”</p>
余烬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我会去深圳但我不会放弃，国内行不通，我就找国外的研究团队，技术做不到，就创造技术；载体有缺陷，就重设计序。”</p>
“如果这条路注定要流血，我会逼迫这沉睡的腺体复苏，我的血可以流第一个。”</p>
秦院士看着余烬那双偏执眼睛，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学生了，慧极必伤。</p>
他注定要在科研的这条路上走出一条血路来。</p>
“阿棠，你放得下吗？电竞圈里的那些朋友。你真的能放下这一切，走到这条注定孤独甚至充满非议的路上来吗？”</p>
余烬的猛地一愣</p>
那条路，如果真的那么艰难，甚至可能要付出离开现在一切的代</p>
他真的能毫不犹豫地走下去吗？</p>
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带来一阵细微却真实的刺痛。</p>
说舍得是不可能的，那鲜活的人间，他已经体会过，不可能舍得离开。</p>
可说舍不得，曾经所坚持的，他所追求的，又该落在哪里。</p>
秦院士看着他这副样子，已经明白了“先去深圳仁和医院，亲眼看看那个女孩。去看看你坚持的那条路，尽头可能是什么。看完之后，如果你还坚持再来给我答复。”</p>
他走上前，拍了拍余烬依旧紧绷的肩膀“阿棠，你是我带过最轴，最疯的一个，甚至比当年的我更有勇气，我不想你一个人走向毁灭。”</p>
这近乎是最高程度的认可了。</p>
余烬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点了点头“好。我会去。”</p>
老师办公室的门在余烬的背后合上，隔绝了老师那双担忧的目光。</p>
余烬知道自己的执念在心底已经成了偏执，可他停不下来了，他无法停下来。</p>
研究院的童年在一遍遍撕裂他的心，他早就没有回头路了。</p>
正巧九尾和清融地检测都做完了，回到住处，余烬对清融说“小土，你睡次卧，床单被套都是新换的。九尾你，跟我挤主卧。”</p>
九尾耳根微不可查地红了一下，嘴上却硬气“挤就挤呗，哥又不占地方。”</p>
清融乖巧点头“好，谢谢余烬。”</p>
夜色渐深，北京的秋夜带着一丝凉意。</p>
次卧的清融已经入睡，主卧里，九尾听着身边余烬均匀清浅的呼吸声，却有些失眠。</p>
他侧过头，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看着余烬安静的睡颜，心里那点敏感的心思百转千回。</p>
最后只落下了一句，听不清的“谢谢。”</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