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陆顺一直在做梦,史觉得忽冷忽热变化莫测,各种幻像如天魔乱舞,想叫开不了口、想抓动不得手,就连眼皮也仿佛千钧之重,谅在要沉沦万劫不复之际,观音大士坐莲台持净瓶,用柳枝儿洒下万点清凉,正当他拜谢之时,却发现他自己成了小儿身躺在家中竹床上,四姐拿着蒲扇轻轻地摇呀摇笑着说:“六子,你又踢被子了。”他感激地握着四姐帮他盖被的手说:“姐,你对我真好!”就恢复了宁静,可感到四姐原本粗糙的手异乎柔嫩,正要看个仔细,而四姐却猛地抽回了手,他一惊,猛地睁开了眼,茫然中却见徐心言一脸通红不无尴尬地看着他,眼里闪烁地尽是娇羞,不禁诧异地问:“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回家了吗?”就想坐起来,但身子软绵绵毫无气力,而且口干舌燥地极为难受。
徐心言心如鹿跳,鼻尖儿都沁出了汗珠子,心里又喜又悔,喜的是杨陆顺终于醒来了,精神似乎也恢复不错,悔的是不该挣脱他的手以至惊醒于他,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听他发问,就上前扶他坐起,故做大方地说:“你啊,自己生病了也不知道。来,先喝点水,把药吃了。”
杨陆顺接过药丸疑惑地问:“心言,我病了?我是觉得自己醉了,就想睡一下,没想……”他看到窗外天色已经黑透,又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九点了,也就是说睡了七、八个小时。
徐心言退到窗边的沙发上坐下,说:“你看你,高烧到三十九度多你都不知道,我、我落了东西折回来取,怎么叫门也不开,还以为你不在,就请服务员开门,却见你缩在床上直哆嗦。我就请了医生来,帮你打了退烧针,吊了两瓶葡萄糖水。还楞着做什么,赶紧吃药。”
杨陆顺连忙把药丸吃下,见床头柜上还有几个小纸包显然是医生留下的药丸,而右手臂静脉处还残有打针消毒的药水颜色,就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由衷地说:“谢谢你心言,耽误你回家了。”
徐心言说:“不用谢了,今天你是为了不让我喝酒才喝醉地,不然也不会这样。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肚子饿不饿?”
杨陆顺仍感到头昏昏的,身上也没力气,也不觉得饿,只是在床上待客似乎不怎么尊重,就强撑着起来,走到窗边沙发上坐下,说:“很好,只是浑身没力气,看来再睡上一觉就没事了。也不觉得饿,嘿嘿,喝醉了起来总是没什么胃口。”
徐心言本想起身,可挪了下还是没动,指了指卫生间说:“我买了两罐八宝粥,用热水泡在洗脸池里的,要是饿了就去吃点,本来退烧后喝点瘦肉白粥才养胃,可惜没那条件。”
杨陆顺笑着说:“今天要是没你,我估计就危险了。大恩不言谢,我这就去把两罐八宝粥消灭了,留下小命,随时报答徐部长的救命之恩!”
徐心言笑了起来,说:“嗳,你还是坐着,我救人救到底,我帮你去拿粥。杨陆顺,你姐是不是对你很好啊?!”
杨陆顺楞住了,徐心言去卫生间取来粥,拉开盖,递过去。见杨陆顺傻乎乎地样子,扑哧笑了起来:“你刚才做梦肯定梦到你姐了,老是姐呀姐地叫着。”
“哦,我说你怎么突然问这些。”杨陆顺不好意思地起来,借着喝粥埋下脸掩饰:“是啊,我姐对我真的很好,你不是农村人也许不知道,那时大人要去生产队出工,孩子肯定顾不上管,就大孩子带小的。我小地时候,四姐带我比较多,生病了也是四姐照顾得最多。”
徐心言笑着说:“哈,你肯定把我当你四姐了,不然……”她本想说不然你怎么会拉着我的手叫姐,可马上觉得有点尴尬,硬生生顿住了。
杨陆顺估计梦里拉着四姐地手肯定是误抓了徐心言,难怪不象四姐的手那么粗糙,不禁瞥了心言放在沙发扶手上地小手,果然白如象牙嫩如葱,握在手里一定是又软又滑了。马上觉得这么想是亵渎徐心言,徐心言却发现杨陆顺在偷看她的手,心里有点害臊,赶紧把手缩了下去。杨陆顺在余光里看到徐心言把手藏起来,知道自己的行径被她察觉,臊得脸上发烧,就把头埋得更低了。
两人一时无语,只听到杨陆顺喝粥的声音。男女相处就是这么有意思,当男人主动时女人就矜持,可男人势弱则女人胆大。徐心言也不例外,她见杨陆顺表情尴尬,居然不敢看她,更不象某些男人不但在口头爱占女人便宜甚至还动手动脚招人厌恶,就大胆地注视起杨陆顺来。当她看到杨陆顺用舌尖去舔嘴角时,心里又是一悸,联想到自己竟然对着个并不了解的男人产生欲望,就有咱罪恶感,自然也坐不住了。好容易等杨陆顺吃完,就站起来假装坦然地说:“看你能吃能动的,也就不用人看着了。那我回党校了,明天再回南风。你也好好休息吧。”
杨陆顺连忙站起来说:“哦,那好那好,我送你去坐车。”徐心言说:“不用了,你才退烧,就别出门,省得被外面高温一激又感冒。”杨陆顺觉得她为了照料自己耽误了回家,总做点什么表示感激,就说:“你也别回党校了,干脆我帮你开间房。好歹也有空调,比党校寝室住着要舒服点。你别推辞了。”徐心言拗不过杨陆顺,只得住进了杨陆顺帮她开的房间,看着杨陆顺高兴地走了,她竟然有丝不舍。
徐心言洗完襄懒懒的斜*在床上,望着手边地电话,不知该不该打个电话回家。想到父母哥哥们对她的唠叨,就提不起心情。她知道家人是为了她地将来着想,可有些事情并不是想改变就立即能改变的。她确实与男友有着刻骨铭心的真爱,费劲心思才争取到家人地承认,又苦等了三年才结束两地相思,原本以为会有个圆满结局,接踵而至的并不是步入婚姻的殿堂,却是男友车祸的噩耗。当她看到表情呆滞丧失行动地男友,她没有绝望。她希望用自己的爱创造奇迹,可又是一个三年过去了,男友依旧生活不能处理。其实她不介意高位瘫痪,她只是绝望男友那日益迟钝地大脑。要是男友还能象从前一样赞美她的美丽,夸奖她地聪惠,能唱一首叩动她心扉的《读你》也都会满足。可惜男友仅存几岁孩童的智力,也许他根本就不认识默默为他付出一切的徐心言究竟是谁。这些年来,她身边也曾出现过几个心地善良的男人,都表示愿意与她结婚后继续照顾病人。她很感激,可她不爱那些男人,也不愿意增添别人的负担。她也以为自己心如枯槁,可她万万没想到居然面对一个昏睡的男人产生了欲望,而那股欲望来得如此迅猛如此强烈,使她为这愕然为之惭愧。如果杨陆顺是个未婚男人,她也许会尝试着去发展感情,偏重杨陆顺早就结婚有子。
徐心言赌气般地打开电视,漫无目的地转换着频道,可越是不愿意想,脑子里就越是频繁浮现出杨陆顺地身影。折腾得她筋疲力尽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杨陆顺才醒来,准确地说是饿醒来的。他爬起来伸展四肢,感觉手脚还是有点软,但脑子不再昏沉,看来恢复得不错,不由再次在心里感激徐心言,决定请她吃早餐。杨陆顺飞快地洗漱完毕,开门时发现门口地上有张便笺,携带起一看,上面娟秀的行书显然是徐心言的字体“杨陆顺:我一早就退房回南风,你的身体应该也恢复得差不多,但记得把床头柜上地药吃了。饮食注意忌太油,祝早日复原。徐心言”。
杨陆顺呵呵一笑,觉得徐心言心思细腻,是个难得的好女人。想到昨天误把她当四姐,又不禁哑然失笑,心里暖暖的十分受用。转回去按徐心言的嘱咐吃了药丸,去随园附近地早餐店喝了碗皮蛋瘦肉粥,吃了个馒头,就觉得神清气爽。
说来也奇怪,杨陆顺再回随园的房间,屋里电话几乎就不断,全是南平那边打来。看来小秦这家伙把房间电话四处在传散吧,不过杨陆顺并没觉得电话烦人,大概是心情好也需要与人分享好心情。好容易应付完,杨陆顺就拨了个电话回家,可惜沙沙不在,是四姐接地。杨陆顺笑呵呵地问了家里的情况,四姐说:“六子,家里人都好,爹娘已经从乡下回来了,两老身体都很好,旺旺读书很听话,作业本上都是百分小红花,他们娘俩出去了,沙沙说单位有同事三十六岁吃酒,把旺旺也带去了。灿灿这星期没回,打了电话回来,说是参加学校的什么活动小组吧,我也不很懂。好,我好着呢。六子,你一个人在外面千万要注意身体啊,特别是吃饭要按时,少喝酒,洗澡莫用自来水,要加点热水,现在年轻熬得住,到老怕骨头痛呢……”
杨陆顺听着四姐唠叨,丝毫不觉得心烦,还不时嗯嗯着表示记住了,四姐的关心总让他心里很舒畅。搁下电话,看时间快中午了,杨陆顺也就没打算再出去,更没想约春江的才同学出来吃饭。要跟他们一起免不了要喝酒,就目前状况还得修养几天为好。他打开电视随便看着,享受着难得的清闲。自从到县里工作以来,基本没正式休息过,总有这样那样的事忙活,心里总被这样那样的事缠绕,哪里会有现在般安宁。党校的学习负担也不重,最关键是心情算彻底放松了,这不以前最不爱看的香港连续剧没头没尾的也看得蛮起劲。中午他去餐厅简单地吃了点东西,记着徐心言的嘱咐,点了个清蒸鱼,两样小菜,很是惬意。外面气温应该是很高,少说也有三十几度。想想没啥地方好去,杨陆顺就回了房午睡。正迷糊间,电话铃声大作,拿起话筒说:“喂!”
“是杨陆顺杨主任吧?”
杨陆顺觉得声音听着熟:“是啊,请问你是?”
“我是白利民啊,老朋友的声音都不记得了啊!”
“啊,是白经理啊,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