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清点点头,她思索一下,“你不是喜欢上回的年宴吗?等你回来,我求陛下再赐一席宴席,让你吃个痛快。”
听到陛下二字,谢霁眼睫微颤,看似不经意道:“陛下与你...和好了?”他用了一个比较好听的词。
乐清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跳转的如此欢脱,道:“对。”这次就不好再说“陛下”的坏处了,毕竟是要上战场的将士。
谢霁却不像她想的那般满意,反而失了以往的潇洒,轻声道:“你...想不想换一个地方?”他小心试探着。
乐清不是很理解,“换一个地方?”
谢霁有些不敢看她,“比如...威北将军府。”
乐清注意到谢霁四处乱飘的眼神,“我去你家做什么?”
谢霁还是不看她,道:“我家虽然不大,但容一个小内侍还是可以的。”
乐清失笑道:“我就算想去,陛下怎么会放?”
谢霁回过头来,眼睛仿佛在发光,“你答应了!?”
乐清挑眉,“重点是这个吗?”
谢霁猛点头,“当然!”她愿意来他家,就等同于她愿意做他媳妇了!不对,不是媳妇,是...
谢霁找了个准确的词,夫郎?不不不,也不对。
他绝对是上面那个!
乐清看着眼前的人陷入思索中,脸都快红得爆炸了,她有些无语,“你想什么呢?”
谢霁被乐清打醒,瞧见乐清唇红齿白的脸时,他咽了咽口水,“没...没想什么。”
他想起刚刚乐清的话,摆手道:“等我回朝,拿战功换你就是。”
乐清抿唇,这么大的战功,就换一个內侍?
也不知道该说他单纯,还是说他头脑简单。
她看着喜形于色的谢霁,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还是不要打破他的幻想比较好。
谢霁看着沉默下来的乐清,想起什么,忽然道:“上回从斗兽场赢的玉簪子,你带了吗?”
乐清不知道谢霁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她从袖带里掏出一枚绿玉簪,“带了。”
谢霁从她手里夺过来,径直放入自己怀里,不待乐清反应,抢了就跑。
乐清吃惊地伸手,“喂!”
谢霁头也不回,只背对她挥挥手,“留给我做个护身符啊!”他又转过身背着走,冲她笑得灿烂。
“回来就还你。”
乐清忽然沉默下来,等你回来,我就不在了。
她还是冲谢霁挥着手,大声叮嘱道:“要安全回来啊!”
一定要活着回来。
乐清在心底这么说到。
因为谢霁用兵如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朝中因叛军而胆战心惊生怕战乱忽起性命不保的官员们,又恢复了平日懒散高枕无忧的模样。
早朝时,又有人将谢霁的功勋拿出来说事,只是这次不是褒扬,而是对谢家即将出现一门两虎将的忌惮。
南棠,就是其中言辞最激烈的人物。
“陛下,这谢小将军年未及冠,若此战事了仍将虎符交于他,是否恩泽太过?”他如是说道。
乐清轻瞥了他一眼,如此大的战功,就算封侯也不过如是,就因为他的眼红,连年龄都可以拿来说事了。
不愧是女士的渣爹,什么都要掺和一份。
她久久不应答,令南棠倍感羞辱,他又道:“陛下,若仅凭一战便获如此殊荣,那让那些苦读多年的读书人如何自处?”
他这话获得了朝中从贫寒交迫中走出来的官员的赞同,他们交头接耳彼此交换一个眼神。
确实太不公平,他们可都是吃过科举的苦的,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毛头小子,仅凭一战便要越过他们去,这让他们如何甘心?
又有一人道:“臣也觉陛下对谢小将军恩宠太过,谢小将军如此年轻,就给他这么大的封赏,以后若再赢得战功,是否封无可封?”
打一场仗就胜过他们十年二十年,若天下人皆知打仗能封官,还有几个人会认真读书博取功名?
南棠也附和道:“关大人所言极是,臣也是觉得实在不必给谢小将军如此大的封赏,应该先给他低一些的官职,让他好好磨练两年,等他逐渐成熟后,再看其表现升官即可。”
朝堂上的文官纷纷赞同,武官一脉默不作声,因为他们皆是威北将军的副将,谢霁是威北将军的侄子,他们没有职权议论上司。
而且...
几个武官交换了一个眼神,对彼此的想法心中有数。
他们确实不太愿意被一个毛头小子压过去,只是这话他们可不能说,便让那群无理取闹的文官争论去吧,他们只需静待结果就是。
他们说这些满满都是嫉妒的话也不是没有理由,因为乐清在前些日子传来战报时,对谢霁抚掌称赞,曾言要为谢霁封候赐地,还赐了威北将军府丹书铁券,无论犯了何错,都能保性命无虞。
就是因为皇帝这般宠信威北将军府,他们这些人才有了危机感,不约而同地来乐清面前说坏话了。
元溪也在站在下方,对于众人抨击谢霁的事一点也不关心,就算谢霁功勋再大也没有碍着他的事,自然不会像小丑一般因为心底的嫉妒心而随意指责别人。
他就站在那,眼底神思不属,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南棠见如此多的人都来附和他,甚觉欣慰,看来他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他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平阳候,见他眼神淡淡,甚至在他看过去时斜睨了他一眼。
南棠顿感不对,平阳候平日也是暗示他与谢戎敌对的,怎么今日,会用如此冰冷的眼神看他?
他正慌慌自恐,就听得上方的陛下懒懒地笑了一声,“呵。”
众人议论皆停,低下头等陛下说话。
乐清看着底下一群心怀叵测的文人武将,对他们的厚脸皮有了新的认知,她看了眼自己手指,随意道:“南爱卿年龄几何?”
南棠不解其意,如实道:“臣今年四十有三。”
乐清又道:“几年入朝?”
南棠低头道:“启元七年入朝。”
乐清眯起眼睛,“...二十二年了。”
南棠应道:“是。”
底下人不知陛下此举何意,只能竖起耳朵听两人的对话。
元溪也抬眸看向陛下,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光明正大的看向她。
乐清轻笑一声,“南爱卿二十一岁便登科入朝,朕记得,南爱卿是当年的探花郎?可真是年少有为。”她感叹着。
南棠低头,“臣只是仰赖天子福泽,不敢受陛下称赞。”
一部分小官纷纷用仰慕的眼神去看南棠,原来南大人竟如此厉害,不愧是礼部尚书,他们应该将其奉为榜样才是。
南棠感受到身上的热切视线,唇角微勾,虽然不知道为何陛下突然要这样说,但此时旁人的仰慕之色令他一阵舒爽,也忘了原本的目的。
头顶忽然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笑声由远及近,仿佛就在他耳边,他疑惑抬头,却忽然望进一双熟悉的眼睛里。
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