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样,挥个手看看!
白落言蜷缩着身子,手掌握拳抵在心脏处,痛得无以复加,不可言喻。
一场大火,烧断了白落言的记忆,那火起得莫名,燃烧时是在深夜,孤儿院地处偏僻,所有人来不及报警就被火海吞噬,连院长也未能幸免于难。
白落言的房间塌了,一块重物狠狠砸到了他的头,他意识不清,被埋在了废墟底下,不知煎熬了多久,才被那双血淋淋的手带回了光明。
他还记得那小孩的脸,他说着盐盐不怕,然后对他露出了笑容,小孩扶着他走,可就在这个时候来了几个黑衣人,他们强行带走了白落言,白落言脱水昏迷了过去,醒时,他已经身处白家,展开了噩梦。
他完全忘了孤儿院的回忆,也完全忘了,那场大火是因他而起。
为了消除他这个白家隐患,白军霆的计划不可谓不周密。
尽管那时候,白军霆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魔鬼,从来无关年龄。
白落言凄凄地笑,此时此刻,他终于切身地体会到了,什么叫肝肠寸断,追悔莫及。
这几年,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为了报复白家,让自己的双手沾满了血腥,他带回了方棠,一面享受他明显的爱意,一面又攥紧他的心不断折辱,欺凌,他告诉自己,他有爱的人,那个人是庄舒羽,他对他一见钟情,可以说疯狂迷恋,有了珠玉在前,他怎么能看上方棠这颗砂砾。
长得再像也不行,为他付出再多也不行,替身就要有替身的本分,白落言这么想着,于是心安理得地刺伤他,轻视他,可又忍不住想疼他,想在他哭的时候抱一抱他,这种分裂的情感让他几乎不知所措,最后愈演愈烈,纠缠不休,终于让他尝到了苦果。
他爱庄舒羽,却也从未想过为他忠诚,爱与性,他从来没去分辨两者间的区别,或者,他又从来都是把两者分开来看的,所以,他有过很多人,可没有一个能真正意义上地让他感到满足。
爱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从来不懂那究竟是什么,谁能保证一辈子只对一个人有感觉,他可以因为一个眼神,一句撩拨的话语,就展开一个肆意的夜晚,可是发泄过后,他仍会想念庄舒羽,看到他便欢喜,想到他便安心,那是发自内心的愉悦,是他黑暗时光里唯一的救赎,可他为什么那么爱,他爱庄舒羽哪一点。
面对庄舒羽时,他什么都想不起来,脑袋里只有一片模糊,不像方棠,或哭或笑都那么随性恣意,鲜活明亮,具体到他即使想抹也抹不去。
对了,他爱庄舒羽的脸,这么多年,他收集每一个像庄舒羽的人,都是为了那张脸,因为他一开始看到的人就是庄舒羽,哪怕后来遇到了方棠,哪怕后来,对方棠的心痛已经深刻入骨,所有的不舍和愧疚都要从每个细胞里溢出来,他依然催眠自己,他爱的是庄舒羽。
不是庄舒羽就不行,哪怕他早就知道了庄舒羽和白军霆的关系,哪怕是他亲手抛出了桃色视频,让庄舒羽身败名裂,哪怕庄舒羽在他眼前受伤,他明明一点也不心疼,却还是偏执地告诉自己,他爱庄舒羽。
为了证明这份畸形的爱,他把方棠像垃圾似的丢出去,一次又一次,一次比一次狠,他虽然派人保护着他,却把方棠逼得绝望痛苦,最后,宁可选择死亡,也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为什么。
他以为方棠在他身边就好了,一切就能模棱两可地过下去,可方棠说得对,坏事干多了,人会有报应的,如今,他的报应来了,而他,被击溃到体无完肤。
他不敢去想方棠每次被他抛弃时的心情,不敢去想方棠割破脸颊时的疼痛,不敢去想他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把那些糖纸一张张地攒了起来,更不敢去想,方棠就是曾经把他从废墟里挖出来的那个小孩。
挖得满手鲜血,却还在对着他笑。
多么讽刺。
他狠狠践踏,狠狠伤害着的人,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藏在他潜意识中,最让他难忘的人。
他忘了那段记忆,却记住了他的脸,然后在一次次头痛中愈发模糊,直到他遇见了庄舒羽,面容对应,他那颗心才热切地跳动了起来。
可是,一切都错得太离谱了。
太离谱了。
白落言手里的糖纸一张张落了下去。
那是孤儿院以前每日都会发的草莓糖的糖纸,每一张,他都印象深刻。
他怎么会忘了,怎么能忘了。
他已经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他爱方棠。
不知道从哪个瞬间开始,骂人的方棠,高兴的方棠,搂着他脖子喊他言言的方棠,吃东西时狼吞虎咽的方棠,朝他咆哮着挥拳的方棠,还有,哭着说爱他的方棠,都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就算没有过去那段回忆,他也一样爱上他了,真的爱,很爱,特别爱,爱到撕心裂肺,恨不得立刻死了去陪他,爱到听着他哭他就犯病,爱到渴望到了极致,便恐惧不安,又一次次把他推开。
他无法接受他爱方棠,因为爱在白家是个禁忌,爱的下场就是,方棠会像小猫,妹妹,和母亲那样,成为白军霆残杀的目标,他吃下小猫后有了阴影,所以一直逃避着,用伤害的方式来麻痹,来让自己少受些痛苦。
说白了,他只是想自我保护,因为他自私到了极点,才会一面爱一个人,一面又把那个人刺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他不值得被原谅,也没有资格到小棠面前忏悔。
小棠,小棠。
白落言难以呼吸,窗外又下起了雪,一切悲凉得让人想哭都哭不出来。
原来命运才是掌控一切的幕后黑手,它张着血盆大口,随时打算吞噬小看了它的人,让他们一个个为此买单,付出惨痛的代价。
房间门被推开。
庄舒羽摇着轮椅进来,他到白落言身旁,担忧地问,“落言,你怎么了?”
白落言眼睫颤动,没有睁开。
“落言?”
庄舒羽握住他冰凉的手。
白落言终于侧过头,缓缓地睁开了眼。
庄舒羽心头一震。
白落言看他极深,他抬起胳膊,想去触碰庄舒羽的脸,嘴唇微动间,他的声音也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十分沙哑。
“小棠,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呢。”
“你看你,明明离我这么近,但就是让我找不到你,我都急死了……”
庄舒羽的脸僵住。
“我一直都在找你啊,你到底跑哪儿去了……”
“小棠,对不起,我错了,真的错了,我认错了人,还一直伤害你,你回来吧,我再也不气你了,你回来,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回来……”
白落言哽咽了,眼泪顺着眼角滑下。
“别丢下我,小棠……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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