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简铃脱离生命危险的消息让他放下了心,他的呼吸均匀,一看便睡得很沉,白落言守在床旁静静地看他,暖光打照在他的脸上,他微长的眼睫末端如同点缀着碎金,皮肤因为苍白隐隐能看到一些纤细的毛细血管,白落言忍不住用手去碰,他的脸颊光滑,手感和从前一模一样。
不舍,眷恋,还有怀念。
怀念他曾在他身边的日子,怀念他曾毫无理由信赖着他的日子。
现在,这份信赖又回来了吗?还是,潜意识里从未忘记过他,才会在明知道他是个小人之后,仍旧在他面前露出这样没有防备的睡脸。
电话接通后,他那一声颤抖无助的言言,也许是他想也没想就发出的求救信号,那一瞬间,白落言理智坍塌,他险些以为,他会再一次失去他。
白落言的手指在方棠脸上流连忘返,然后,他微微俯身,生怕惊醒睡梦中的人,在那唇上小心翼翼地亲吻。
痴恋一个人的滋味,他总算里里外外尝了个遍。
却并未后悔。
白落言陪在方棠身边,一直没有合眼。
他轻柔又小心地呵护着这段奢侈的安宁时光,一分一秒都舍不得浪费,而深睡四个小时后,方棠忽地眉头皱起,像是陷入了无尽的噩梦,他额前出了细汗,脸色逐渐变得更白。
“有人……有人来了……有人!”
方棠猛地睁开眼睛,整个人如弹簧一般从床上坐起。
“小棠。”
白落言第一时间走到他面前,他按住他瘦弱却簌簌发抖的肩,用几乎屏住呼吸的柔和嗓音说:“别怕,是不是做噩梦了?”
方棠满脸是汗,缓了一会儿之后,才看清了他。
他喘息着说:“我梦见有人要害我们,我一直在逃,可是逃不了。”
“你看看周围,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白落言轻声说,“你看着我,不要怕。”
“为什么。”
方棠低下头,疲倦地用手撑住额,他惊魂未定,思绪似乎还未捋清,“我最想逃开的人明明就是你,为什么我一醒来看到的人还是你,我怎么会在这里安心地睡下,怎么会……”
方棠似乎有些崩溃,他语无伦次地自言自语,像是要把压抑一夜的情绪统统释放出来,“我真的恨你,可是简铃出事的时候,我下意识就想到了你,我怎么会觉得你一定会帮我呢,是我要和你撇清关系的,可也是我主动找上了你,我知道,我们一直纠缠不清是因为我不够狠心,每次说要和你彻底断了,可是又会放纵你在我身边出现……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我他妈也是一个卑鄙小人,我明明也在享受着你不停地围着我转,可是理智又告诉我应该恨你,白落言,你怎么,怎么把老子变成这种人,我只想和简铃好好过日子,为什么你一出现,我就乱了阵脚,你他妈,你他妈就是个烂人,老子不想爱一个烂人,不想在这种时候还依赖你,还因为你一句话就真的安下了心,老子不想,不想这样……”
方棠失了控,像困在梦境里无法醒来,言语颠三倒四,毫无逻辑,他只一个劲儿地重复着不想,泪水也流了出来,在被子上晕开了一团团湿润的水渍。
白落言这才知道,看着自己深爱的人为自己感到痛苦,是怎样天塌地陷,揪心扯肺的滋味。
好像心都快被揉碎了,生死亦变得不再重要,白落言深深呼吸,将方棠猛地揽入怀中,他紧紧地抱着他,低下头一遍遍吻着他的眼泪,辗转间心痛又无可奈何地轻喊着他的名字,“小棠……小棠……”
“滚开……你他妈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方棠一口狠狠咬在白落言肩上,疼痛泛起,白落言却更加用力地吻着他,微喘着道:“我才要问你……你要我拿你怎么办,嗯?我爱你爱得都快要发狂了,你却只想赶我走,我本来想,也许我死了,你就会原谅我了,可是,你又喊我言言,你让我怎么舍得放手,你不是想我非你不可吗,想我只爱你一个,你做到了,我这么拼死拼活地战胜白军霆,可你,已经让那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小棠,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你别推开我,不要丢下我。”
“你放手!”
“我怎么放,你这个样子,不也是在折磨我吗,你一见我就哭,一见我就恨,你对我还有这么强烈的感情,我怎么放开你?”
方棠被过往的梦魇压垮,情绪爆发地失声痛哭:“你他妈……现在才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他妈丢了老子一次又一次……现在还要老子欠你人情……混蛋……混蛋!”
“对不起。”
“放开我!”
“对不起。对不起,小棠。”
“我不能原谅你……你不配,你不配……”
“对不起,小棠。”
白落言抱着他,在他耳边一遍一遍地心碎呢喃,他吻过他的发丝,又吻住他染着泪痕的眼角,他修长的手指抚摸着方棠染泪的下颌,又来到他哭泣的唇缝之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狠狠探了进去。
方棠被迫张开了嘴,下一秒,他让他微微仰头,几乎是野蛮地吞下了他所有支离破碎的话语。
“唔……唔……”
方棠无法呼吸,胸腔内憋闷的痛楚使他清醒过来,白落言身上还残留着淡淡消毒水的气味,这个吻太过凶狠热烈,让方棠几近以为白落言是要把他拆吞入腹,当成可口的食物那般,那种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饥饿和压迫令他无从招架,推拉几次无果后,方棠一狠心,几乎是不计后果地咬破了白落言的舌头!
然而,即使剧痛也没有令他放手,这一刻,方棠有些慌了,他真正感受到白落言抑制了这么久的欲望一旦爆发究竟有多么可怕,它来势汹汹,如同不断燃烧着的烈火,方棠被逼红了眼角,他怕了,不得不在他怀中软化下来,喉咙里发出示弱的哀鸣。
正在这时,一通急促响起的电话拯救了他,铃声来自于白落言的衣兜,趁着这个机会,方棠手臂再度发力,终于如溺水的人浮出水面,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他大口喘息,口腔里的血腥味浓烈无比,一双漆黑的瞳仁些微涣散着,好像还没有从刚才的刺激里彻底恢复过来。
白落言低头看他,眼底的欲念呼之欲出,他用指腹抹去嘴角血痕,让紊乱的呼吸稍稍平复了下,然后,淡然地拿出手机,摁下接听。
是宋医生打来的电话,他有些欣喜地道:“麻醉退了,女孩醒了,她身体没有出现太强烈的排斥反应,不过目前还不能开口说话,但意识应该是清醒的,你们可以去看看她,人为地帮她辅助一下,她脑内积血不多,为了降低风险,我想给她保守治疗,看血块能不能自行散去。”
白落言沉声说:“好,通知一下她的父亲,我们一会儿一起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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