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方棠说,“谢谢你,张叔,我大概可以了解他当时的心情。”
老张走后,方棠迎着浅淡的阳光,打开了箱子。
没错,是他的日记本,他的相册,什么都没有改变。
方棠一页页翻开,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好像在白家生活的日子,已经遥远得成了梦境,如今再去触碰那段回忆,心里面五味杂陈,说不清是抗拒,还是怀念。
相册的后面贴着他偷拍的白落言睡觉时候的照片,旁边还用马克笔稚嫩地写着,最喜欢言言了。
他的字迹不算特别漂亮,却看得出每一笔都写得斟酌仔细,透露着他初入白家时无法按捺却又小心翼翼怀揣着的暗恋。
方棠揉揉眼睛,翻到了相册的最后一页。
他忽然愣住。
温柔的暖光中,相册雪白的页面上记下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那笔触与他不同,是如墨竹般的潇洒凌厉。方棠一眼便分辨出了,那是白落言亲手写下的笔迹。
这竟是一封放在相册最后一页的,白落言写给他的信。
小棠:
见信好。
不知道我的这封信你能不能看到,也不知道看到这封信的你,是会更恨我,还是终于愿意原谅我呢。
其实,太多事我已经不奢望了。我没有试过写信,也不妄图能用文字表达出什么,可是,这也许是我能留下来的唯一证据,我仔细地想了想,还是拿起了笔。
小时候,你肆无忌惮地靠近我,在我身边呼吸,我便下定了要跟你永远在一起的决心。可惜,世事无常,我的存在引得白军霆造就了那场大火,因为那场火,我失去了记忆,也失去了你。
活下来之后,我再次找到了你,我第一眼就觉得你的眼睛很美,虽然那时候你邋邋遢遢的,满身都是伤口,我仍然觉得你可爱,要把你带回家。后来,我疼爱你,又欺负你,每次看到你就难以自持,想让你属于我,又害怕我会在这样的感情中一路沦陷,失去自我,所以,我偏执地伤害着你,让你一次次为我落泪,那个时候,我很满足,因为我知道,你爱我,就像我对你的渴望一样,已经逐渐扭曲而病态,我为自己找到同类而欣喜,却忘了,你原本是属于阳光的。
归根究底,是我太自卑,让自己陷在深渊里而不愿清醒。每次与你相处过后,我都会奇异地想念你,想你的哭,也想你的笑。你对着摄像头说爱我的时候,我觉得你可爱极了,兴奋的同时也忘记了自己的初衷,现在想想,是我太可笑了,居然一点都不知道,你已经占据了我的全部。我的生活,我的世界,满满的,都只有你一个。
我明明记得你所有的事,记得你偷看我的每一个表情,却一直自欺欺人地把你当个宠物,直到亲眼看着你落海,我才明白,我错得有多离谱。
错了就是错了,无论有再多理由和借口。可是,小棠,你曾经离我那么近,我看到你和那个女孩一起开店,我终于明白了嫉妒的滋味,原来,嫉妒一个人的时候,心真的会痛的。
你曾哭着向我示爱,其实当时我是不知所措了,并不是真的不想答应你。
我想和你一起开店,想过无数次。你做甜品,我收账,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不用考虑争夺,不用考虑生死。
小棠,我一直收藏着你送我的戒指,哪怕死,我也要戴着它,直到生命的尽头。
你瞧,不知不觉,已经写了这么多不知所谓的话。我本来是想当面和你讲的,怕你不想听,不接受,最后,又狼狈逃跑,搞得自己遍体鳞伤。
可是,小棠,我真的在乎你,我每天都恨不得我的人生能重来一遍,能重新在乎你一回,不让你哭,不让你嫉妒。
小棠,对不起,对不起。我的这条命,赎不清犯下的这么多罪。如果我死了,你又会是什么表情呢,会笑,还是,依旧大哭起来?
小棠,如果你愿意原谅我,我想,我会死而无憾的。我会抱住你,一生一世都不愿意放手,这一次,我是真心的,没有撒谎,相信我。
我曾经对你说,我们只有仓促而短暂的一生,但心底,我无比渴望我们仍有来世。如果有,让我先和你说话,让我用这双手来保护你,再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虽然是卑劣丑陋的一生,可我依旧觉得圆满。
因为遇到了你。
不管你多么恨我,这个满手污秽,内心肮脏的我,能够在你面前坦然承认的,唯一觉得干净美好的,可以安心交付于你的,只有我对你的感情。
如果,你依然爱我,在我死后,可以悄悄告诉我一声吗,我会很开心的。
我爱你,我爱你,小棠。
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即使死亡也不能将我改变。
白落言。
方棠静静地合上了相册。
空气中仿佛还有墨水的味道,飘过鼻间,若有似无。
那一天,方棠早早地关了门,他来到警察局门口,找了一处座椅坐下。
他等了很久,像一棵初春里生长的树。瘦弱,坚韧。待到夜色降临,他打通了白落言的电话,沉声问着:“你在哪里?怎么这几天都看不到你人呢?”
白落言回:“当然是在公司忙工作了,不过你放心,我这边事情很快就会处理完,一解决,我马上就过去找你,可以吗?”
“好。”方棠鼻尖发红,哑着声音:“我等你。”
方棠这一等,又是等了两个小时。南风路灯亮了,打下昏黄的光影,将男孩的身躯照得模模糊糊。
白落言没有骗他,事情“解决”之后,他果然从警察局的大门走了出来。
风吹开他的发丝,露出一张惊艳的,苍白的脸。
方棠迅速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坐得太久,身子有些僵。一牵动神经,全身都开始泛酸。从大腿一直蔓延到眼眶。
“小棠?”
白落言快步走到方棠面前,他有些吃惊:“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在家等我吗,你怎么随便乱跑?”
“张叔把你的事都跟我说了。”方棠小声道,“还有你写的信,我也看到了。”
白落言瞳仁放大:“你……”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没别的意思。”方棠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吸吸鼻子说:“事情顺利吗,他们查到让股票疯涨的幕后黑手是谁了吗?”
“嗯。”白落言握住他微凉的双手,抵住他的额头,轻声道:“肖怀岳认罪了,包括诬陷迟家的事,他都认了。”
“……那警方怎么说的?”
“肖怀岳都八十几了,你还在意他做什么。”白落言笑着摸摸他的头,柔声道:“就算惩罚,也会考虑到他的年纪,不过,以后肖家再也不能威胁到我们了,放心吧。”
方棠点点头:“嗯。”
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白落言情不自禁地笑了笑,说:“宝贝,你是不是想我了?今晚,可以让我去你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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