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天凉得很,你记得也要多穿一点。”似是不舍,白落言拉住了他的手,说:“我要出国两天,有工作需要解决,你如果想跟我……”
“我也要工作的。”
方棠打断了他,说,“再说,不就两天吗,你早点去,早点回来不就好了?”
白落言问:“会想我吗?”
“当然会。”方棠诚实地答,“等你回来,我们抽个假期,一起出去玩吧。”
“好。”
白落言的手扶在方棠的腰上,他揽住他,将唇轻轻地印在了他的唇上。
只是蜻蜓点水的吻,方棠却感觉身体瞬间升了温。热度毫无例外地从唇瓣开始蔓延,到了耳垂,也烫了指尖。
灼眼的灯光下,方棠微眯着眼看他,有几分意乱情迷的味道。白落言抵住他的额头,极轻地说:“等我回来。”
“嗯。”
除了应答,方棠再也想不出别的话。
这一天,方棠的店一直开到很晚。
珍珠很乖巧,没有客人的时候,就安静地守在门口,恭候着新的顾客到来。
一会儿,一位身穿西装的男子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大门,像是生怕惊扰了屋内的主人,连呼吸都是屏住的。
屋内充斥着清甜的香气,光线耀眼,为男子黯淡的轮廓嵌了一层落寞的光晕。
方棠抬头看到他,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再一次见面,庄华的反应仍是惶恐与渴望交织。他顿了一下,然后,望着方棠,将步子迈得大了一些。
“我能……在这喝杯咖啡吗?”
到了方棠面前,庄华带着试探,问得轻声。
方棠眼珠沉寂,俄顷过后,他低声开口:“坐吧。”
庄华睁大了眼,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方棠转身,很快泡好了咖啡。待热气在空中飘散,方棠注意到了庄华极度想要表达什么的眼神,他在他对面坐下,沉默片刻,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庄华与他对上眼。也许是方棠主动的问话让他有了些勇气,同时也让他激动起来,他面上泛了红,说:“看看你,我就满足了,别的,我什么也不会奢求。”
“因为庄舒羽入狱了?”
“不是这样的。”
庄华握紧了杯子,微微转动着。店内的白光落到他的手指上,碰撞出了一种压抑的阴影。他说:“舒羽是我的儿子,他做的事我理应负起全部的责任,是我溺爱纵容,才让他一错再错。现在,他已经付出了代价,我希望那些事能随着他的入狱而结束,但,如果可以,如果有机会,我仍然愿意拼了命去挽回他,这一点,我无法否认,他是我的亲生儿子,我爱他,无论他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放弃他。至于我想靠近你,和别的任何事都不冲突,因为你也是我的儿子,我不可能在知道这个事实后还对你漠不关心。我曾经希望过你回到庄家,回到我身边来,可那次过后,我仔细反省,我想,如果我是你,我大概也不愿意再认这种曾经忽视过自己的父亲,庄家对你意味着伤害和打击,你不想面对,那才是人之常情。你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有喜欢的人,而我,只是一个没尽到一天抚养责任的父亲,我有什么资格,要求你按照我的心意做事呢?”
方棠望着他,没有说话。
“但是,这是理性的想法。”
庄华继续,“感性上,我仍然做不到不去关心你。虽然你不可能原谅我,我也想作为父亲对你说,我很想……弥补你。童年的伤害不可能修复了,至少以后……让我偶尔过来看看你,就像现在这样,喝杯咖啡,聊聊天,可以吗?小棠。”
说完这段话,庄华的神情仿佛在一瞬之间变得有些苍老而模糊。
好像那些无尽循环的岁月和仇恨早已磨光了男人身上的最后一丝韧性。此刻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位充满了愧疚,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最普通,甚至是有些卑微的中年男人。
可是,人生没有回头路可走。缺失的,就是缺失了,一句弥补,又能改变什么。
他能原谅白落言,是因为过去的事并非是他一个人的过错,是自己陷了进去,是他动了感情爱上了他,把锋利的刀刃亲手交到了白落言手上。而白落言只是利用了这份感情,用刀子刺伤了他,虽然曾经痛得他死去活来,但此刻的他,依旧好好地坐在这里,那些仇恨与鲜血,他早已不想去深究谁对谁错,就像庄周梦蝶,无非大梦一场。
他与白落言相逢于最落魄难堪的微时,而余生,他们也将一起度过。
但庄华不同。
他没有一刻参与过他的生命,唯一与他产生交集的那次,也是想要为他的儿子讨回一个公道。
没有情感基础,只有无止境的恨。没有人天生善良,那些故作坚强的背后,谁不是踩着绝望,无助,与脆弱一步步地走到现在。
每个人的选择都截然不同,也不是每一种补偿都能得到圆满。说到底,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想让自己感到安心罢了。
方棠叹了口气。时间真是可笑,很多东西,曾经寻觅不到,回首时它就在手边,你却根本不想要了。
痴缠执念,千回百转,爱情也好,亲情也罢,似乎都是他命里的劫。
“如果你是作为顾客,想来店里喝咖啡的话,我没什么意见。”
吐出这句话,方棠感到他全身都轻松了。
庄华受到震撼,镜片下的瞳孔陡然放大,流露出难言的情绪。
“小棠……”
“我没有原谅你。”方棠轻声说,“我只是累了,不想跟你一直纠缠下去。你想来就来吧,我不会给你打折的。”
如果前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何必计较眼前的困顿。
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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