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承恩虽然不懂规矩,却也学着麦芒伍的动作一起跪了下去。
麦芒伍刚要松一口气,却发现李棠仍在角落里,手握着剑,站着。
麦芒伍朝李棠使了个眼色,李棠却仿佛没看到一般,她站在一群匍匐跪地的人里,显得无比突兀。眼看皇上越走越近,麦芒伍赶紧低下头。
“无须多礼,你我本是棋友,今日不论君臣。”皇上似乎没看到李棠,相反,这一开口,反倒解了麦芒伍面前的死题,“众爱卿起来说话,倒是方便。”
看来,皇上今天心情不错。
镇九州同麦芒伍互相看看,随即匆忙站起了身子。
还未等麦芒伍开口,皇上头也不回指了指身后还跪在地上的吴承恩问道:“想必这就是你想要推举加入二十八宿的人才吧?”
麦芒伍即刻回道:“皇上慧眼,正是此人。”
“这个时辰便来了这里……初试已过?”皇上继续追问道。
“吴承恩抽签落在乙组,用了不到一刻便杀出重围。”血菩萨在皇上身后飞速回道。
皇上脸上露出了一分喜色:“身手不错。怪不得伍爱卿如此固执,这二十八宿的人选非要同朕争执一番。朕当初还以为,是伍爱卿不喜欢朕插手镇邪司的事宜。看来,倒是朕心胸狭隘了。”
一番话兵不血刃,却听得麦芒伍流了冷汗。一旁的镇九州同血菩萨倒是无碍,反倒觉得皇上此言是对镇邪司的赞许。
“皇上言重了。”麦芒伍定定神,回道,“此人本名吴承恩,之前便多得镇邪司留意,此次入京也是准备周全。臣特意为他起了一个吉利的名号:镇元。期许他多经历练,日后可以顶了奎木狼的缺儿,为朝廷镇守边疆,不愧今日偶得魁元。”
麦芒伍一番解释,倒是讨了皇上的欢心。
“哦,你便是吴承恩……”皇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跪在地上的吴承恩,脸上倒是流露了几分欣赏的神色,“之前,朕对你的文试考卷有几分印象。虽然写的是山水游记,但是文笔尚可。镇元……好名字啊,可见先生对你抬爱有加。好好珍惜,别辜负了伍先生对你的一片苦心。”
吴承恩心中腹诽着:其实这名字是他以前用的笔名啊,那麦芒伍不过是因为私下调查过他,然后随手用了这名号去报名而已……
当然,腹诽归腹诽,他还是抬了头,一脸惊喜;文试的卷子,吴承恩并不晓得天下的道理,索性自己写了游历南疆的件件琐事,以及卷帘危害一方的种种罪行。结尾处,他自然是建议皇上应该先收南疆。
毕竟南疆的卷帘称霸一方,若是就这么放任不管,岂不是给天下百姓埋下巨大的祸根?
没想到自己一篇胡言乱语,竟然得了皇上的赏识……想到这里,吴承恩忍不住得意地朝着李棠望了一眼:亏你还常常数落我的文笔,怎么样,知道是自己没眼光了吧?
按照这一路上的默契,当吴承恩得意地、气愤地,或者不管什么表情地望向李棠的时候,李棠一般也会不屑地瞥过来,无论如何也要和他斗上一会儿嘴。可是这一次,吴承恩看了李棠好几次,她却根本没有察觉——或者,看见也假装没看见,她只是握着剑,用清冷的目光看着皇上。
不过,显然皇上今日来天牢,并非只是为了称赞吴承恩几句。只见皇上走了几步,停在了镇九州面前。
镇九州才刚刚被解除永生蛊,这会儿看起来十分狼狈,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体内的永生蛊解了!真的解了!
皇上挑了挑眉:“恭喜爱卿脱离苦海,今后可还要为我大明多出一份力啊!”
“是!镇邪司每一员都任凭皇上调遣!”镇九州回道。他虽然知道自己破除永生蛊后就活不长了,但不妨碍他为镇邪司再出一份力——之前神机营异动,差点炮轰镇邪司一事,一直令镇九州耿耿于怀。
当然,真正耿耿于怀的是麦芒伍。
镇邪司二十八宿从来都是听命于皇上,奈何其他势力看他们不顺眼,总是将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一言不合就上奏,皇上年纪小,免不了被谗言蛊惑,如今机会难得,一表忠心总没错。
果然,皇上龙颜大悦:“朕就知道,伍大人和镇邪司都不会叫朕失望。眼下京城不太平,还要仰仗伍大人多多费心了……”
“皇上言重了,这是臣的职责所在……”麦芒伍心中松了口气。
原来皇上还是倚重他们镇邪司的,而不是一定要置他们于死地……
“皇上龙体为重,这天牢里湿气太重,待久了恐怕不妥。不如微臣同血菩萨送您回去。若皇上有何吩咐,着人来传便是。”麦芒伍小心提议道。
皇上点头,倒也不打算为难众人,转身便准备离去。身后,镇九州等人又匆忙下跪,恭送皇上离开。
只是那李棠,同皇上擦肩而过之际依旧不发一言,也没有打算下跪。
麦芒伍解释道:“这女子不晓得规矩,还望皇上宽宏大量……”
皇上笑了笑,并不理会,只是朝着天牢门口迈步,同时自言自语。
“爱卿不必惶恐,朕要她一个小女子跪下,何用之有?”皇上的语气似是调侃,但下一句,却暗含野心——
“朕要的,是日后李家跪在朕的面前。”
麦芒伍猛然收住了自己的步伐,抬起头,惊讶地望着皇上的背影。
“伍大人不用送了。毕大人跟着朕便好。”皇上随意地摆摆手,示意麦芒伍就止步于此。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说一般。而血菩萨和麦芒伍对视一眼,在麦芒伍的示意下牢牢跟住了皇上的脚步。
李家……
麦芒伍不敢去想,皇上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即便皇上知道了李棠的身份,麦芒伍也并不意外;毕竟京城之中,还没有任何事能够瞒过皇上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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