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看书网,全文免费在线阅读翌日一早,天气放晴。
阳光铺天盖地,昨晚一夜的潮湿瞬间只剩下檐下一层薄薄的痕迹。
陈佳肴和周延礼几乎是同时拉开房门,二人迎面相撞。
陈佳肴短发有几根翘着,阳光落在她眼睛里一片亮晶晶,她唇角一扬,脸上带着几分傻气和喜气,“早。”
周延礼一向都是收拾妥帖才出门,只是开口嗓音夹杂着沙哑的质感。
他“嗯”一声,率先转身。
陈佳肴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
天气暖了以后,周延礼就早早脱了大衣。
单件衬衫加一件薄薄的外套,布料勾勒出男人挺阔的身形轮廓。
肩背像海岸一样宽广。
陈佳肴双手背后,低着头看周延礼的脚步。
他迈一步,她跟着迈一步。
像是偷学大人走路的小朋友。
突然,周延礼停下。
陈佳肴猝不及防撞上去,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抬手捂住脑门。
周延礼转身,对上陈佳肴抬起的小脸。
她手盖在额头上,只露了一双委屈巴巴的黑眼睛。
周延礼看着,一片漆黑的眼睛不由自主添了几分柔软。
但是脸上依旧冷漠平淡。
陈佳肴忍不住撇嘴。
周延礼捕捉到这细小的行为,意外地挑眉。
沉声道:“怎么?怪我?”
陈佳肴扒拉两下额前的刘海,细白的手指穿过细软的头发。
低头闷道:“不敢。”
嘴上说着不敢,嘴巴却出卖了委屈巴巴的心情。
周延礼若无其事扫了小姑娘头顶一眼,在心里盘算着这是她成年后第几次对他撒谎。
百日誓师大会过后,高三的早自习就提前了半个小时。
为了保证充足的睡眠时间,陈佳肴的早饭地点从家里的餐厅移到了周延礼的车上。
餐品也从牛奶煎蛋面变成了各式各样的携带式三明治和瓶装牛奶。
上车以后,陈佳肴习惯性吃早饭。
天气放晴,温度也瞬间高了起来。
陈佳肴穿着衬衫加毛衣开衫,在迎着东方初升太阳时居然有些热。
脸上刚泛起一点红,旁边的车窗便开了一寸。
陈佳肴正在矜矜业业吃三明治,晨风吹进来掀起她额前的刘海,她愣了一下,抬起脸。
嘴里还叼着一根菜叶。
一双眼睛圆睁,两腮鼓起一点。
看上去像个不谙世事的小仓鼠。
周延礼看她一眼,唇角不由自主翘起一抹笑。
这浅浅笑意还未抵达眼底,周延礼一眼瞥到陈佳肴额头上的红痕,唇边笑意顿时全退。
他表情变化其实很淡,但是陈佳肴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微变化。
快速把菜叶叼回嘴里,因为着急有些含糊不清地开口:“怎么了?”
恰逢红灯,周延礼把车停下。
他抬手,修长手指挑开陈佳肴额前的刘海,露出额角的痕迹。
指尖轻点,问:“刚刚撞的?”
大概是开了窗的缘故,周延礼手指微凉。
触碰到陈佳肴肌肤上却引的她颤栗。
肌肤温度也瞬间攀升。
发后的耳根染上一层薄粉,陈佳肴眼睫轻颤,鬼使神差地也抬起了手。
她没有去碰自己的伤口,而是碰在了周延礼的手指上。
刚刚握过牛奶,陈佳肴手指温热。
二人肌肤温度形成截然相反的温差。
周延礼被这热意扯回思绪,收回了手。
陈佳肴这才仿若刚刚反应过来一般说:“哦,不是,是昨晚在书房不小心砸的。”
说到这里,她想起来,“呀,我忘记整理书架了。”
周延礼闻声又看了她一眼。
陈佳肴以为他介意这点,忙补一句:“今晚我会整理的。”
周延礼这次直接移开了目光。
男人薄唇轻抿,侧脸线条因为他的面无表情而稍显刻薄。
声音也没好到哪里去,“书重要人重要?”
陈佳肴一愣。
周延礼又说:“有心整理书,没心整理伤是吧?”
陈佳肴眼睛直勾勾盯着周延礼。
周延礼察觉到沉默片刻,又补一句:“知不知道你快考试了?”
话落,陈佳肴垂下眸。
她没表现出什么失落失望的情绪,只是一如既往乖巧应一句:“知道,下次我会注意的。”
这时路过一家药店,周延礼将车子停靠路边,推门下车。
陈佳肴捏着没吃完的三明治,看着走进药房的周延礼,掌心的温热一路攀上了心尖。
其实这点伤不算什么,她哪有那么金贵。
至于周延礼……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去为她买药。
或许是担心,或许真的只是因为她高三生的身份。
不管如何,她都十分心甘情愿地陷落在他的妥帖行为里。
她想,她喜欢上周延礼,也不全然是她胆大包天。
更多的其实是,周延礼在引诱她。
是她定力不足,着了这个男人的道。
陈佳肴垂下眸,抬手轻轻碰了下自己额头的砸痕。
还是痛的。
可见刚刚周延礼触碰她时动作有多轻。
她想着,眼眸不由自主深了几分。
心中生出一个更为胆大包天的念头。
如果,如果周延礼也能定力不足……
“咔哒——”
车门拉开。
陈佳肴荒唐的思绪被打断,猛地抬起头看向周延礼。
小姑娘后怕的脸都白了几分。
周延礼心思在她头上,没注意到这些,只是把药递给她,“记得涂。”
陈佳肴脑子有些空白,全靠本能伸手去接。
但是因为走神接了个空。
周延礼又看她一眼,“怎么?要我给你涂?”
陈佳肴有些结巴地“啊?”了一声。
周延礼继续看她。
陈佳肴这才全然回神,忙不迭夺走药膏,“不、不用了。”
瞥见小姑娘几乎红得滴血的耳根,在陈佳肴看不到的角度,周延礼轻轻挑了下眉。
一上午,陈佳肴涂了四次药膏。
在开始第五次的时候,童飒忍不住扭头问:“佳肴,你那么怕毁容啊?”
陈佳肴“啊?”了一声,“什么?”
童飒抢走陈佳肴手里的药膏,在陈佳肴眼前晃两下说:“一点小伤,不过青了紫了,不至于这么涂吧?”
陈佳肴后知后觉明白什么,脸涨红几层,伸手去夺,欲盖弥彰道:“我、我就是随便一涂。”
童飒也不为难她,假装信了,“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陈佳肴小声嘟囔,“本来就是。”
童飒点头如捣蒜地:“嗯嗯嗯嗯嗯。”
敷衍至极。
陈佳肴也心虚,干脆不理她。
也没再继续涂药。
因为……好像确实没必要哈。
之后的半个月里,在陈佳肴的认真照料下,额头上的痕迹非常顺利地没了半点青紫痕迹。
童飒为此没少打趣她。
五月,梅雨季节终于步入尾声。
五月下旬的第一场风吹开了学校的桂花。
黑板角落的倒计时变成了一字开头。
陈佳肴两手捧脸,看着被刻意写又粗又大的阿拉伯数字,心中居然没有半分紧张。
大概是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吧。
毕竟她也阻止不了时间的逼近。
陈佳肴被自己这想法逗笑,准备跟童飒说,一扭头发现童飒还在睡。
童飒最近一直在熬夜,白天都没什么精神。
陈佳肴看她脸色不太好,有些担心地问:“飒飒,还是要睡好的。”
童飒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陈佳肴叹了口气,没再敢打扰她。
直到上课铃敲响,童飒依然在睡,陈佳肴推了推童飒的胳膊,唤:“飒飒,上课啦。”
童飒没什么反应。
陈佳肴准备再推,忽然瞥见童飒露出的侧脸白得吓人。
陈佳肴一怔,不知为何脑海里迅速闪过无数画面。
悄无声息的,陈佳肴的心一寸一寸地下沉。
她颤抖着手慢慢摸向童飒的手臂,声音也跟着颤,“飒、飒飒?”
尤点点听到回头,“怎么了?”
陈佳肴大脑一片空白,眼泪失控地往下落,“我、我不知道,飒飒怎么回事啊?她怎么不醒啊?”
话音刚落,前排的张小峰猛地转身。
看到张小峰凝重表情的一瞬间,陈佳肴的心沉到了谷底。
两个小时后,陈佳肴一等人出现在医院。
急诊室红灯在一片白的医院走廊亮得刺目。
陈佳肴坐在旁边的等候椅上,两手冰凉。
尤点点早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陈稳没有像往常一样不停安慰他,只是沉默着握住她的手。
至于张小峰,连椅子都没坐。
他坐在地上,沉默无声地抱住头。
陈佳肴脑子其实还没清醒,眼前也是模糊的。可就在这一片模糊里,她突然后知后觉记起来很多事情。
童飒虽然一副总是很厉害的模样,但她身体其实很差。
只是她的表现总让大家忽略这一点。
或者说,是她的故意引导。
她偶尔会流鼻血,体考的时候因为生病没来,后来补考的时候好像没有喊他们陪她一起。
她总说自己是肚子疼。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肚子痛无非就是痛经这一个原因。
所以大家对此都很少问。
而张小峰呢,他话很少,反应木讷,但却会时刻注意到童飒的不对劲。
他会第一时间给童飒倒水,倒的不是红糖水,而是白开水。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他清楚,童飒的不舒服,根本不是因为生理痛。
恍惚间,陈佳肴又想起来一件事。
在那个寺庙里,张小峰和童飒许下的是同一个祈福:身体健康。
原来,那个“她”,就是童飒。
原来,他曾认下的喜欢的人,就是童飒。
陈佳肴不可置信地微微瞠目,她迟缓地扭头,视线落在张小峰头上。
张小峰这时抬头,眼底一片通红。
陈佳肴看着他一片茫然的表情,瞬间泪如雨下。
她轻声唤,“张、张小峰……”
张小峰没应,只是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说:“我出去走走。”
陈稳想跟上去,但是尤点点状态也不好。
他左右为难,陈佳肴擦掉眼泪说:“我去。”
医院安全通道口。
陈佳肴和张小峰一上一下坐在台阶上。
陈佳肴在上,目光落在张小峰头上。
她看不到张小峰的表情,只是觉得他声音很哑。
“他们说的对,我这辈子,除了听我妈的话,就是好好学习。”
“喜欢她……,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勇敢的事情。”
“我第一次发现她不对劲是初中的时候,但你知道,她是个……是个很骄傲的人,她让我帮她瞒着,我只能瞒着,因为我也做不了别的。”
“我只能做这些,我还能做什么?”
张小峰絮絮叨叨说了很久。
陈佳肴听着,仿佛看到了张小峰整个青春生活。
他是一个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即便他成绩很好,大家也只会在出成绩的那一刻记得他几分钟。
他活在最角落,沉默无声,看着喜欢的女孩装成最肆意张扬的样子。
也看着她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忍受痛苦。
良久,陈佳肴与张小峰一起慢吞吞站起来。
陈佳肴看着张小峰微弓的腰身,张唇问:“她……她知道吗?”
走廊的尽头是夕阳最后一丝光。
光影暗去。
陈佳肴看到张小峰摇了摇头。
他转身离开。
少年影子落在地上,拉得越来越长。
也越来越浅。
就像这几乎快要走到尽头的高中岁月。
他是最沉默的人,也是声势最浩大的人。
手术没有办法用成功与否来形容,因为这不是童飒第一次做手术。
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至于童飒的病情,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
唯一能够确定的信息就是:癌。
需要化疗。
可是一旦化疗,就不可能把病瞒下去。
所以这些年,童飒一直在接受大大小小的手术,用大量的药物控制。
病房里,童飒还在昏迷中。
童飒的家人也赶了过来。
陈佳肴他们还小,面对这种关联生死的大事能做的好像只有沉默。
更何况他们高三了,现在还是上课期间。
所以没能等到童飒醒来,他们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车厢里好像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这是他们这一群人三年来最沉默的一次。
陈佳肴坐在副驾驶,扭过头看窗外。
时间往前走,城市却在往后退。
没有人能控制时间流逝,也没有人能阻止世间万物的客观变化。
这是世界的丰富之处,却是很多人生命中的遗憾。
晚上温度要比中午低很多。
这段时间昼夜温差很大。
班级渐渐空了,风灌满了整个教室,陈佳肴才反应过来,已经放学了。
她把外套从抽屉里掏出来,一不小心带出了另一件外套。
是童飒的。
之前有一次陈佳肴没有带外套,晚自习有点冷,童飒就把自己的外套给了陈佳肴。
这一给,就是半个月。
陈佳肴看着外套,一点点把外套抱进怀里。
明明已经洗过了,不可能再有什么气息,可陈佳肴却好像抱住了童飒。
她把脸埋进外套里,眼泪渐渐洇湿外套。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后门传来敲门的声响。
陈佳肴充耳不闻。
敲门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停在她跟前,有人掌心覆盖在她头顶。
陈佳肴一顿,察觉什么,她慢吞吞抬起脸,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露出来。
空荡荡的教室里,周延礼站在一旁,单手落在陈佳肴头顶。
目光垂落在她脸上。
而陈佳肴则是仰着头,满目脆弱。
沉默对视片刻,周延礼蹲了下来。
他微微仰视陈佳肴,陈佳肴反倒有机会俯视他。
“怎么了?”周延礼问。
陈佳肴哽咽着眼泪掉得更凶,有几颗甚至砸到了周延礼的手背上。
陈佳肴看到,一边抽噎着一边拿纸巾擦拭周延礼的手背。
她动作太乱,情绪也非常不好。
周延礼反手把她的手连纸巾一起攥进掌心,沉声唤:“陈佳肴。”
陈佳肴目光慢慢对上周延礼的眼睛,她哭得很惨,声音也哑,是完完全全的不知所措。
她抓住周延礼的手,像抓住了浮木一般问:“周延礼,我的好朋友生病了,她生了很严重的病,怎么办,她真地生了很严重的病。”
“生病找医生,你哭是没有用的。”周延礼拿纸巾擦陈佳肴的眼睛,他问,“你为什么哭?”
“因为……”陈佳肴终于崩溃,她抽回自己的手捧住脸,腰背一寸寸弯下去。
她哭着说:“因为我从来都不知道她生病了,我为什么没有发现呢,我怎么可以没有发现……”
夜更深了。
气温也更低。
乌云游走,遮挡住本就浅薄的月光。
偌大的学校归于宁静,教室也没了哭声。
陈佳肴把外套团成一团,放进了张小峰抽屉里。
周延礼问:“就是她?”
陈佳肴摇头,她声音已经很哑了,说话时声音很低,“不是。”
“这是一直喜欢她的人。”
“可是她都不知道。”
此时周延礼把教室最后一盏灯摁灭。
一片黑暗里,陈佳肴看向周延礼的方向。
她也有喜欢的人。
她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呢。
之后的时间里,童飒没有再回学校。
陈佳肴和张小峰他们好像也在一夜之间接受了这个现实。
他们照旧进行每个高三生还有的生活,早起,上课,熬夜。
记录时间。
六月。
高三倒计时一周。
陈佳肴和尤点点一左一右趴在童飒的病床上,尤点点在刷综艺,陈佳肴在玩未成年人小游戏。
陈稳和宗健则在旁边病床上坐着嗑瓜子。
只有张小峰认认真真把笔记整理得完好无损,然后放在童飒床头。
童飒脸色好了不少,但经过一次化疗,也瘦了不少。
她一只手搭在尤点点脑袋上,一只手搭在陈佳肴脑袋上,捏两下说:“你们要不要脸,来我这里不是吃东西就是看电视,到底是来看我还是来翘课的。”
尤点点张口就答:“主要是来看你。”
陈佳肴慢吞吞打了个呵欠,“顺便翘课。”
陈稳点点头,把瓜子壳收拾到垃圾桶里说:“再过两天就放假了,提前适应娱乐生活。”
童飒气地喊:“滚!”
尤点点嬉皮笑脸抓起童飒的手,亲在她满是针眼的手背上,“我爱你,么么哒。”
童飒面无表情抽回手,扭头看向宗健,“你呢?那么久没见,怎么样?”
宗健一抬眼睛,“估计比你强吧。”
童飒笑骂一声:“滚。”
离开的时候,陈佳肴犹犹豫豫不知道怎么开口。
童飒好笑地看她,“想问什么问呗。”
陈佳肴这才握住童飒的手,“你会去参加考试吧?”
“当然了啊。”童飒笑着说,“课不上,考试还是要去的,你们就放心吧,我肯定去。到时候看我们有没有缘分进一个考场。”
尤点点也握住童飒的手,“那我们说好了,你必须要去哦。”
“知道了知道了,肯定会去的。”
一行人离开。
病房归于宁静。
童飒脸上原本的轻松痕迹瞬间消失,她眉头拧得很深,慢吞吞动了动身子,好半天才轻轻喘了口气。
而病房外,陈佳肴和尤点点后背贴着墙壁,听着童飒一声又一声地忍受疼痛。
眼里哪还有半分调侃之意。
他们都在尊重彼此,用最温柔的方式。
也在保护彼此,用最若无其事的谎言。
六月五号。
学校下达考场信息,陈稳和尤点点一个学校,宗健和陈佳肴各自一个学校,张小峰和童飒一个学校。
六月七号。
陈佳肴出门前拿起手机在群里开视频,陈稳和尤点点在早餐店里吃早饭,宗健刚起床,张小峰和童飒居然已经到学校了。
从视频里能看到童飒状态还行,周围很多提前去的学生和家长。
陈佳肴下意识看了眼陈稳他们,心里悄无声息松了口气。
挂了视频,陈佳肴看着童飒在群里发“大家冲呀!”,鼻头一酸,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
她一下一下擦干净手机,可却怎么也擦不干净脸上的泪。
直到一张纸巾递过来,陈佳肴一顿,默不作声哭得更凶。
周延礼叹了口气,把陈佳肴手里的手机拿走,纸巾直接盖到陈佳肴眼睛上。
陈佳肴顺势闭上眼睛,连周延礼的手一起捂在眼睛上。
她哽咽着问:“为什么啊,为什么是她呢,她那么好……”
今天这个日子,陈佳肴本不该有那么剧烈的情绪起伏。
可是周延礼却难得没有说什么。
他也没有做什么,只是等陈佳肴收拾好情绪,跟她一起下楼。
一楼路过灰猫的家,灰猫主动蹭上来。
陈佳肴摸了摸它的脑袋说:“加油哦。”
周延礼站在一旁,垂眸看陈佳肴眉眼弯弯,手上动作温柔又亲昵。
灰猫仰着头主动蹭陈佳肴的掌心,眼睛眯成舒适的模样。
此时一道光升起,将这一小块区域照得明亮又温暖。
周延礼看着,唇角也翘起一抹柔和的笑。
平城是一个很重视教育的城市。
今天高考,全城都在为考生服务。出租车、公交车、包括私家车都在免费送高考生,早餐店便利店也会为考生打折。
人人都知道三年时光流逝,其中辛苦不言而喻。
而这三年的结果,最后只用两天检验。
陈佳肴到学校门口以后没有急着下车,周延礼也坐着不动。
陈佳肴看考场门口挤满了人,有考生有家长,也有老师。
甚至男女朋友。
陈佳肴看到不远处有个男生亲昵地帮身边的女生整理考试用品。
整理完女生把脑袋扎进男生怀里,像是在撒娇。
男生无可奈何地失笑。
本该被贴上叛逆早恋的行为在高考这天却意外得和谐。
陈佳肴忍不住偏头看了眼驾驶座上的男人。
周延礼不知什么时候调整了座椅,他微微后仰一寸,闭上眼睛。
东方晨光穿透挡风玻璃照在他轮廓清晰的脸上,连睫毛都细数分明。
他是怎么做到每一分每一寸都长在她心坎上的呢。
不多时,考场校门打开。
人群涌动,陈佳肴也推开车门下车。
关上车门前,陈佳肴弯腰探头,“我走啦。”
周延礼睁开眼睛,微微偏头看向陈佳肴。
“不用紧张。”
“会什么写什么。”
三年来,陈佳肴经历了数不清的考试。
每一次,周延礼能给她的都是:“用点心”、“不要以为周考就不重要”、“既然花费了时间就对得起时间”。
这是第一次,他没有给她施加压力。
也是第一次,陈佳肴问:“你会接我放学吗?”
周延礼闻声把座椅调得更平,“今天没事,我就在这等你。”
陈佳肴一笑,开玩笑一般说:“那晚安,周教授。”
小姑娘绕过车头走进校园,周延礼开了车窗,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
片刻才把“周教授”三个字在唇舌间颠来倒去重复了一遍。
也是这时,周延礼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
这小孩儿是不是没怎么正经喊过他叔叔?
他眯眼,继续盯看陈佳肴离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