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与笙笑，“是挺好的，我能给他们带回去个女婿，他们就觉得更好啦。”
片刻沉默。
或是周延礼没接话。
也或者是两个人走了。
可下一秒，陈佳肴又听到李与笙的声音。
“诶？佳肴还在跟你住吗？”李与笙问，“小姑娘也大了，会不会不方便啊。”
陈佳肴一滞，攥着门把手的手猛地一紧。
她其实不太敢听到周延礼的回答。
所以她想冲出去打断他们的对话。
可就在她刚有所动作，另一只手压在了她手上。
陈佳肴抬头，对上沈烟的眼睛。
沈烟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堵在陈佳肴唇间，她轻眨眼睛，“嘘。”
陈佳肴眼眸闪了闪，垂下了眼睫。
下一秒，门外响起周延礼清清冷冷的声音。
“你都说是小姑娘了，有什么不方便的。”
李与笙似乎有些迟疑，她目光扫了眼洗手间女厕的房门方向，很快又收回。
她说：“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毕竟当初陈老……”
声音戛然而止。
对话不再继续。
而后响起二人离开的脚步声。
陈佳肴和沈烟还在洗手间，陈佳肴表情没什么异样，眉眼却分明沾染了几分落寞。
原来也是一个有故事的小姑娘。
沈烟调/戏似的抬手勾了下陈佳肴的下巴，“小姑娘？”
陈佳肴没否认。
沈烟勾唇一笑，“没想到你喜欢老男人啊。”
陈佳肴袒护开口，“他又不老。”
沈烟似笑非笑。
陈佳肴都没心情失落了，她被沈烟盯得耳根子泛红，眼神躲闪说句：“干、干嘛？”
沈烟嗤笑一声，“没什么，挺好的。”
“挺好的？”
沈烟点头，“不是么？你小小年纪都被大姐姐堤防上了，还不好？”
陈佳肴隐约明白沈烟的意思了。
沈烟又笑一声，调侃一句：“看不出来，厉害啊。”
陈佳肴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厉害。
也许，说不好听一点，这算心机。
晚十一点。
夜色低垂，浅月高挂。
宿舍还算安静，许青璇累了一天，回来洗了澡就睡了。
虞西米在床上刷剧，沈烟坐在桌前贴面膜。
陈佳肴刚洗完澡，头发没吹干。
她站在窗前，心事重重。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毕竟当初陈老……”
陈老。
陈老怎么了呢。
陈佳肴想起李与笙戛然而止的话头，垂下了眼睛。
她不是觉得自己有被瞒着什么，她只是……只是忽然有些自责。
她身为陈爷爷的亲生孙女，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了解这个老人。
她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还不睡？”沈烟这时出来洗脸。
陈佳肴回神，“马上就睡。”
沈烟“嗯”一声，“先吹头发吧，别感冒了。”
陈佳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头发还在滴水，她回过神才意识到有点冷。
吹干头发上/床，宿舍的灯也关了。
陈佳肴翻个身，面朝墙，掏出手机点开搜索软件。
她在搜索栏输入“陈庆元”三个字。
相关词条全是：#陈庆元事件#，#陈庆元养女#，#陈庆元徒弟#，#陈庆元学生#，#陈庆元恋情#。
而他所做的遗产捐赠和大学生资助等慈善事件在这些噱头面前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大众总是更专注猎奇。
陈佳肴看着这些词条，心中隐隐不安，她手指反反复复点在屏幕一角，就是不愿意落在搜索键上。
直到许青璇忽然踢了下床，陈佳肴床铺和许青璇连着，她吓了一跳，手指不小心点在搜索键，页面弹出。
相关内容铺天盖地。
字字句句钻进陈佳肴眼睛里，脑子里，织成一张又一张信息网。
-陈庆元现身记者会，表示自己没有给学生做好良性引导，鞠躬道歉。
-陈庆元学生爱上陈庆元，二人年龄差四十岁。
-陈庆元学生或是陈庆元养女？
-陈庆元退出教育界，多次表示自己学生很优秀，只是混淆了亲情和爱情。
原来，是这样么。
那周延礼从金融转去教育也和这有关？
陈佳肴想了下，好像不太合理。
如果陈爷爷都能发生这种事情，那周延礼那么优秀，不该躲着？
周延礼做事情一向不是别人能猜到原由的。
但是陈佳肴想，他突然转去教育界，应该和这件事有关。
眼下，她其实没有特别在意陈爷爷这件事情了。
因为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不管结果如何，都已落幕。
她在乎的是周延礼回答的那一句话。
-“你都说是小姑娘了，有什么不方便的。”
他果然，还在拿她当小姑娘是么。
那如果她现在告诉他她喜欢他，他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甚至也许会居高临下质问她：“陈佳肴，你分得清什么是亲情，什么是爱情吗？”
又或者是：“你分得清什么是心动，什么是依赖么。”
童飒说的对。
他们不能一直在一起。
他们必须要有时间的割裂和空间的割裂。
他们必须要在更多发展之前，斩断之前那段“长辈与小朋友”的关系。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有新的开始。
才能各自在没有对方的时间里，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和选择。
可是……
离开，是需要勇气的。
因为离开的以后，是未知。
没有一个人，不害怕未知。
陈佳肴关掉搜索页面，点开了周延礼的微信。
他们俩上一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她办理入学那天。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
-宿舍门口等你。
-好哦。
没什么缱绻缠绵的含义。
却能让陈佳肴在无数个夜里翻来倒去地看。
因为“等你”两个字总能让陈佳肴想起过去的岁月。
放学时，他在学校门口等她。
出门前，他在电梯门口等她。
上学前，他在地下车库等她。
高考那天，他在一片落日余晖里等她。
因为他，等待的时间，都变得有意义起来。
也变得值得怀念。
那以后呢。
他会不会等她。
如果她离开了，至少三年的时间里，他能不能等她。
他等得起么。
陈佳肴又点开了周延礼的朋友圈。
他的社交圈和他的人一样干净。
最近几个月，他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圈，也就最近，他分享了几条学校相关内容。
几个月前，陈佳肴还没毕业时，他的朋友圈还出现过各种数理化竞赛题。
是发给她看的。
她知道。
他的生活轨迹里能有她的相关信息。
陈佳肴不知道因此在多少个夜里辗转反侧，窃喜不已。
在他面前，她总是这样没出息。
她也好委屈。
明明是他明目张胆的偏袒造就了她这样的喜欢，为什么到头来，反而好像是她的错了呢。
夜更深了。
人的委屈总能在寂静里掀起波澜。
陈佳肴红着眼睛退出周延礼的朋友圈，她把手机放到一旁，慢吞吞将被子拉过头顶。
她想好了。
她总要走的。
因为她想要新的陈佳肴与周延礼早点见面。
十月，国庆假期法定七天。
陈佳肴从学校出来，一路溜达着走到隔壁平中。
有学生早早就结伴离校，还有特意喊家里人来接。
陈佳肴轻车熟路穿过学校主干道，一路走到地下停车场。
她看到不远处车灯打着双闪，心中了然，连忙小碎步跑过去。
周延礼将车窗开了一半，陈佳肴打开副驾驶坐进去。
周延礼正要驱动车辆，调档时手擦响了一张纸。
他低头，看到陈佳肴手里捏着一张表格。
陈佳肴注意到他的目光，顺着低眸。
微怔两秒，她抬起眼睛笑了笑，晃晃手中的表格说：“学校的出国申请表格。”
周延礼闻声，抬眸看她。
从高考结束，到如今进入大学一个多月。
一个季度，给陈佳肴带来了与众不同的成长。
她头发长长了，发尾落在锁骨处。
直刘海也被斜到两侧，三七分更添成熟。
周延礼看着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就长大的小姑娘，良久才轻轻移开目光。
一如往常那般看向正前方。
他一边驱动车辆，一边问了一句：“知道出国意味着什么吗？”
陈佳肴扭头看了周延礼一眼。
男人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好像她的决定与他而言只是一个通知。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角度问题，还是光线原因，陈佳肴觉得这一瞬，周延礼的侧脸下颌线好像更加深刻清晰了一些。
她盯着，抿了抿唇说：“知道。”
意味着远去他乡，接受新的文化。
意味着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世界里都不再有周延礼。
可是，她要的就是没有周延礼。
她要周延礼知道，她也是会离开的。
车子缓缓驶出地下停车场，此时太阳未落，沉在西方。
大片的光照在他们车子迎去的方向。
车厢瞬间陷入一片炽热。
滚烫的让人眼角发热。
不管是陈佳肴，还是周延礼，他们的面孔和眼睛都被照得发红发亮。
车身转弯，驶入街道。
因为放假，学校周边的烟火气都淡去了很多。
在这一片沉默中，陈佳肴听到周延礼说：
“可以，去吧。”一起看书网手机阅读请访问，全文免费在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