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壹号院笼罩在阴沉的晨色中,这座占地近千平的豪宅处处透着森严的规矩。
陆家佣人们都知道三个绝对不可靠近的禁地:陆振华的花房、秦一雯的佛堂以及她的卧室。
这对在外人眼中相敬如宾的夫妻,其实早在婚后第二年就已经分房而居。
陆振华名下房产众多,更多时候宁愿住在荣成大厦总部顶楼的私人套房,也不愿回到这个冰冷的家。
这些年,他回半山壹号院的次数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每次停留不过三两日就匆匆离开。
当那辆挂着海a·l0117车牌的黑色宾利缓缓驶入别墅大门时,门前两名保镖立即挺直腰板迎上前去。
车刚停稳,周管家便快步上前拉开了后座车门:“先生回来了。”
“嗯。”陆振华一身黑色西装,面色冷峻地迈出车门。
他抬头看了眼三楼亮着灯的花房,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周管家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小心翼翼道:“花房里的茉莉已经按往年的惯例备好了,先生还是......一个人去墓园吗?”
陆振华脚步未停,径直朝楼梯走去:“他还是不肯回家?”
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让人听不出情绪好坏。
周管家微微躬身,额前的皱纹更深了几分:“是的。”
短短两个字,却说得极有分寸。
他在陆家做了十几年管家,深谙生存之道,知道得太多是错,说得太多更是错。
就像此刻,他明明知晓大少爷不愿归家的真正原因,却只能选择最简短的应答。
陆振华皮鞋踏在大理石台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刚走上三楼,迎面撞见秦一雯从佛堂晨供出来。
她一身素色旗袍,手腕上的佛珠还带着檀香余韵。
两人在走廊狭路相逢,空气瞬间凝固。
“回来了?”秦一雯的声音像她供奉的佛像般不带温度。
陆振华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径直擦肩而过:“嗯。”
秦一雯也没有回头,突然拔高声音,“听说你要把‘逍遥山庄’的项目给你亲儿子?”
陆振华这才停下脚步,“他在美国待了十几年,年纪也不小了。”
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是时候让长子回来继承家业了。
秦一雯猛地转身,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陆振华,你别太偏心。”
她怎么会不知道?当年陆振华把那个野种送去美国,明面上是流放,实则是保护。
她派去的杀手,没有一个能近得了他的身。
而且那野种远比她想象的更难对付。
秦一雯曾多次暗中拦截陆振华给他汇去的生活费,原以为能逼得他在异国他乡走投无路。
结果那野种非但没有死在美国,还考上了哈佛医学院。
本以为他规规矩矩学医也就罢了,谁想到背地里竟然跟几个同学合伙搞起了对冲基金。
更可恨的是,短短几年间,他的团队就从最初的五人小作坊,扩张到如今华尔街赫赫有名的数百人投资公司。
“你以为他还会回陆家?”秦一雯冷笑,“他现在赚的钱,比我在荣成的分红还多。”
她捻着佛珠的手指发白,“除非......”
“除非什么?”陆振华终于转身。
“除非你告诉他真相。”秦一雯盯着丈夫的眼睛,“告诉他,林诗媛是怎么死的。”
走廊里的温度骤降。
陆振华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秦一雯,你最好适可而止。”
“怎么?心虚了?”她步步紧逼,“当年要不是你——”
“够了!”陆振华厉声打断,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今天是林诗媛的忌日,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任何肮脏的字眼。”
秦一雯脸色瞬间煞白,手中的佛珠突然"啪"地断裂,就像二十年前那个雨夜,某些永远无法挽回的决裂。
“周管家,拿上花,备车!”陆振华转身离去,皮鞋踏在散落的佛珠上,发出细碎的碎裂声。
秦一雯站在原地,看着陆振华决绝的背影,突然冷笑:“你以为瞒得住?纸终究包不住火,那个野种迟早会知道,是你害死了他亲妈!”
最后一句话在空荡的别墅里回荡,却再也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凌晨四点,窗外的天光还未苏醒。
许嘉柔在半梦半醒间无意识地往身后探了探手。
床单上还残留着温热的余韵,像是一轮刚沉入海平面的太阳,暖意未散。
只是那双原本环抱着她的手臂已经不在。
她皱了皱眉,将脸埋进还带着陆程远气息的枕头里。
她知道陆程远有晨跑的习惯,只是明明昨晚折腾到那么晚,他居然还能雷打不动地坚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