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潜藏于夜色,明面上一切如常,唯有疾风呼啸不知倦。
直至灰蓝色的天光浸透荒原,叫嚣了一夜的风终于停息。
孤直炊烟缓缓上升,柴火燃烧的气息刺破清晨的寒意,也将夜间残留的寒气一点点驱散。
苏未吟起了个大早。
既已抵达厉城,一应事宜也该按部就班的筹备起来。
按常理来说,使团初至的首要之事,应该是拜会边军统帅,出示文书过印,一同协商献礼仪典、了解胡部最新动向等诸般事宜。
不过这是陆奎这个主使应该张罗的事。
他不提,苏未吟就当不知道,省得别人说她对徐镇山或镇北军过于积极热络,有什么别的心思。
献礼的仪典诸事有王慎这个主客司郎中统筹负责,众礼官配合,用不着她操心。
她要做的,是竭尽全力完善整个厉城的防卫,不给胡人留下一丁点可钻的空子。
收拾妥当后,苏未吟带着采柔、星明及四名护卫,骑马将厉城的主街要道都转了一趟,再结合张威给的城防布局图,看看是否有需要调整或加强的地方。
转完回到驿馆,正当她准备一边吃早饭一边仔细研究时,张威过来请她和陆奎去都尉府。
徐镇山徐大将军来了。
军营重地,让他们进去不妥当,不让进也不合规矩,在厉城碰面是最好的办法。
苏未吟喝了一口热羊汤,将嘴里的饼子顺下去,“我都收拾好了,张校尉先去叫陆将军吧。”
张威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已经叫过了,陆将军正在收拾。”
昨晚是他送陆奎回的驿馆,自然也知道他喝大了。
随从进去叫醒时,张威在门口都能听到陆奎骂骂咧咧的声音,还嚷着说不管什么事都去找苏未吟,直到随从说徐大将军来了才收声。
苏未吟不慌不忙,“这样啊,那张校尉稍坐,等陆将军收拾妥当,我们就一起过去。”
尽管职权上她和陆奎没太大区别,但明面上,毕竟陆奎是主使,没有撂着不等他的道理。
陆奎来得还算快。
他不光换了衣裳,还反复漱了口,又喝了两碗浓茶。
奈何没有沐浴,身上仍旧有酒气残留。
三人来到都尉府,徐镇山和王烈已等候多时。
徐镇山端坐主位,一身赤甲如同血染,端端放置在桌案的缨盔上烙着一道极深的箭痕。
剑眉虎目,颧骨如峰,一双眼睛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带着千钧威势。
尤其当陆奎走近后,闻到他身上飘过来的丝丝缕缕的酒气,眸光一凝,更是压迫感十足。
苏未吟一身墨色轻甲,不由自主的将腰背挺得更直了些。
前世,她只见过徐镇山一面。
当时的他身受重伤,仰躺在帐中榻上,面如纸色,气息微弱,已是弥留之际。
此时见到这位老将军精神矍铄的样子,苏未吟不由得再度感慨,尽管哈图努重生让局势变得复杂难料,但总的来说还是比前世好了太多太多。
深邃犀利的目光从苏未吟脸上掠过,又很快移开,徐镇山站起身,开门见山言明来意。
“陆主使,苏护军,本将今日来,是有圣谕要转达二位。”
众人当即跪下听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