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走！”王橹杰掰开他的手，眼里闪着倔强的光，“我爹说了，欠陈家的，总得还。你记住，往东边跑，别回头！”他推了陈浚铭一把，转身就冲向院门，嘴里还大喊着：“人在这！来抓我啊！”</p>
陈浚铭跌跌撞撞地爬上后墙，回头时，正看见王橹杰被几个黑衣人按在地上，少年还在挣扎着回头看他，嘴角带着血迹，却硬是挤出个笑来。</p>
那笑容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陈浚铭心上。</p>
他骑着马在黑夜里狂奔，泪水模糊了视线。风声里，似乎还能听见王橹杰的喊声，听见张函瑞哽咽的叮嘱，甚至听见哥哥临走时说的那句“会记得的”。</p>
可记得又有什么用呢？</p>
天亮时，他在一处破庙里歇脚，打开王橹杰给的包袱，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还有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那是去年杨博文亲手做的，他们几个分着吃，最后剩下的半块，王橹杰宝贝似的收了起来。</p>
陈浚铭把脸埋进包袱里，哭得浑身发抖。他想起杨博文，想起那个总爱温声细语的少年，不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p>
而此刻的杨府，杨博文正跪在父亲面前，手里攥着一封血书——那是王橹杰托人送来的，上面只有四个字：“护他周全”。</p>
“你想保陈浚铭？”杨御史冷冷地看着儿子，“你可知他是钦犯？保他，就是与陛下为敌，与整个杨家为敌！”</p>
杨博文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异常坚定：“父亲，陈家待我们不薄，王将军已因救浚铭被打入天牢，若连我们都不管……”</p>
“住口！”杨御史拍案而起，“王将军是自寻死路！你若敢插手，就不是我杨家的儿子！”</p>
杨博文沉默着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血书被他攥得变了形。窗外，一只孤雁哀鸣着飞过，落在光秃秃的枝桠上，像一枚即将坠落的枯叶。</p>
他不知道，此时的张府，张桂源正站在父亲书房外，听见里面传来的对话——关于如何彻底查清陈家旧部，关于如何将王将军的案子坐实，关于如何让左家彻底信任张家。</p>
张函瑞躲在廊柱后，听见哥哥应下“一切听父亲安排”时，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p>
而左府的书房里，左奇函看着密探送来的消息——“陈浚铭逃脱，王橹杰入狱，杨博文似有异动”，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眼底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p>
江南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陈浚铭蜷缩在破庙里，听着雨声，像听着无数个破碎的承诺。他不知道前路在哪，也不知道那些曾经并肩的少年，如今都站在了哪一方的阵营里。</p>
他只知道，从今夜起，世上再无靖安侯府的小少爷，只有一个名叫“阿铭”的逃亡者。</p>
而那条通往江南的路，漫长又黑暗，像一条没有尽头的深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