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族少年没睡，正睁着金瞳看他，呼吸轻得像羽毛。</p>
“怎么不睡？”陈奕恒的声音很轻。</p>
“怕你后背疼得睡不着。”张桂源坐起身，往他身边挪了挪，“要不要再涂遍草药？”</p>
“不用啦。”陈奕恒摇摇头，往他身边靠了靠，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那是狼族常用的草药味，“张桂源，你以前……是不是早就知道族老要拿我献祭？”</p>
张桂源沉默了片刻，轻轻“嗯”了一声：“红月季前就听见他们议论了，说你是白化狐，会带来灾厄。”他攥紧了陈奕恒的手，指尖有些凉，“我那时候太急了，不知道该怎么护你，只能用最笨的办法赶你走，想着你走了，他们就没办法了……”</p>
“我知道。”陈奕恒打断他，声音软软的，“博文哥都告诉我了。”他抬头看着张桂源，月光落在少年轮廓分明的脸上，能看见他眉骨处淡淡的疤痕，“其实你不用那么硬撑着的，我不怕族老，也不怕什么灾厄，我就怕……你真的觉得我是累赘。”</p>
张桂源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伸手，轻轻把陈奕恒揽进怀里，动作小心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从来没有。”他的声音低哑，却异常坚定，“从你第一次把自己的兽皮分给冻得发抖的小狼崽，从你冒着风雪去给生病的老鹿送草药，从你明明怕黑，却还是跟着狩猎队去黑森林……我就知道，你是部落里最勇敢的兽。”</p>
陈奕恒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眼眶慢慢湿了。原来那些他以为被嫌弃的瞬间，都被悄悄记在了心里。</p>
洞外的风雪停了，月光透过洞口的缝隙照进来，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温柔得像一层薄纱。火堆里的木柴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混合着其他人均匀的呼吸，构成了一曲安宁的夜曲。</p>
第二天清晨，陈奕恒是被鸟鸣声吵醒的。他睁开眼时，张桂源已经不在身边，山洞里空荡荡的，只有张函瑞在收拾兽皮。</p>
“阿恒哥，你醒啦？”兔兽笑着指了指洞外，“桂源哥带着博文哥他们去溪边了，说要给你打几条最肥的鱼。”</p>
陈奕恒走到洞口，看见雪地上印着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通向远处的溪流。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晶莹的光，远处的树梢上，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在宣告春天的到来。</p>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那块光滑的石头，想了想，找了块尖锐的石片，小心翼翼地在上面刻了个小小的狐爪印，旁边还挨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狼爪印。</p>
刻完后，他把石头放在王橹杰的平安石旁边，风吹过洞口，带着融雪的湿润气息，暖洋洋的。</p>
陈奕恒知道，凛冬还没完全过去，南迁的路也一定充满艰险。但他不怕了。</p>
因为他不再是孤身一人。</p>
有会笨拙护着他的狼，有会默默帮他的鹰，有会逗他笑的鹿，有会给他讲故事的蛇，有会做温暖兽皮的兔，还有会包容所有人的老熊。</p>
他们是彼此的伤疤，也是彼此的铠甲。</p>
就像这渐渐融化的雪，终会滋养出春天的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