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卷着雪沫子，打在和亲王府的窗棂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谁在窗外低低地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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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躺在铺着雪貂绒褥子的床上，呼吸已经微弱得像根游丝。她的脸颊陷了下去，皮肤薄得像张纸，青色的血管在下面若隐隐现。明慧跪在床边，紧紧攥着她枯瘦的手，那只手曾经那么温暖，能替她拂去发间的海棠花瓣，能绣出最精致的玉兰，可现在，却凉得像块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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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娘，您再看看我……”明慧的声音哽咽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景娴手背上，“太医说了，您会好起来的，等开春了，咱们还去海棠林里晒太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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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的眼皮动了动，费了很大的劲才掀开条缝。浑浊的眼珠慢慢转动，最终落在明慧脸上。她想抬手摸摸女儿的脸，手臂却重得像灌了铅，刚抬起寸许，就重重落回被单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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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水……</p>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气若游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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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慧连忙端过旁边的温水，用小勺轻轻喂到她嘴边。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打湿了领口的素色中衣。那是景娴最喜欢的颜色，弘昼当年总说她穿素色最好看，像雨后的玉兰，干净又温润。他还笨手笨脚地学着给她染布，结果染坏了好几匹云锦，被太后数落了一通，说他委屈了钮祜禄家的姑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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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喝了两口，呼吸稍微平稳了些。她望着帐顶的缠枝莲纹，那是弘昼特意让人绣的，说这样她躺着的时候，眼里能看点鲜亮的颜色。那时她总嫌他多事，现在望着那花纹，却觉得模糊得像隔了层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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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明慧……</p>
她又开口，指尖微微动了动，似乎想抓住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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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慧连忙把耳朵凑过去，几乎贴到她嘴边：“额娘，我在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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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额娘这一生……值了。</p>
景娴的声音断断续续，每说一个字都像耗尽了全身力气，<i>钮祜禄景娴</i>因为……有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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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猛地涌上明慧的眼眶，她死死咬着嘴唇才没哭出声。她想起小时候，自己发高烧，额娘抱着她坐了整整一夜，不停地用冷帕子给她擦脸，鬓边的碎发都被汗水打湿了；想起自己第一次学骑马摔了下来，额娘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说“明慧不怕，有额娘在”；想起自己出嫁那天，额娘站在海棠树下，看着她的马车远去，鬓边的白发在风里飘着，像落了场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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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明慧忽然明白，额娘说的“值了”，不是指那些尊荣，也不是指那些遗憾，而是指她这个女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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