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穿梭在人潮涌动的大街，江海医院的轮廓已然映入眼帘。陈术透过车窗，隐约看见一名医生正与刘成交谈着什么，旁边的护士则已备好了担架，动作熟练而迅速。直到这一刻，陈术那颗悬了许久的心才稍稍落定。他低头看向怀中的人，目光颤动，满心的情绪翻涌如潮，压抑了许久的激动终于找到了出口。</p>
<span>陈术</span>薛敏，前面就是医院到了那里医生一定会治好你的伤。大家都来了，看样子他们应该已经在这等了我们许久。快看，刘成正带人来接我们。一会我——</p>
满心欢喜的陈术望着眼前的人，却见她嘴唇青紫、双目紧闭，毫无回应，心骤然一沉，慌乱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不停轻拍她的脸颊，声音急促而颤抖地大声呼喊，试图唤醒那陷入无声静寂中的人。</p>
<span>陈术</span>薛敏，你醒醒，不要吓我。刚才还好好的，你这是怎么了？欠人东西要还的，我的处分你还没给我呢。临阵抗命罪过不轻你不能耍赖。</p>
<span>沈寒</span>让我看看。</p>
副驾驶座上的沈寒转过身来，眉头紧锁，指尖轻轻触及手腕，动作中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p>
<span>陈术</span>她情况怎么样了？</p>
<span>沈寒</span>糟糕，脉搏跳动的越来越弱，身中蛇毒加上哮喘发作这关不好闯。你的药并没有起效。</p>
“噗——”沈寒的一席话，令一路苦苦支撑的陈术彻底崩溃。胃肠剧烈绞痛，喉咙泛起腥甜，一口鲜血猛然喷出，溅落在身前。他的身体也随之无力地瘫软，重重倒回车座之中。</p>
此时车子终于到达医院门口稳稳的停下。外面等待已久的众人马上冲过来。</p>
<span>沈寒</span>陈术坚持住我扶你下车。</p>
<span>陈术</span>不要管我，救……救薛敏。</p>
<span>刘成</span>快，大家搭把手送陈术去急救，薛敏这我亲自来。</p>
<span>刘成</span>他们两个人交给你了，这是解毒剂。一定救活他们。拜托了医生！</p>
<span>沈寒</span>等等，陈术为老大吸出了部分毒液。还有老大哮喘发作了。</p>
说起薛敏的旧疾，沈寒眼中满是愧疚声音也低下来。</p>
<span>医生</span>胡闹，经口允吸毒液有多危险你们知道吗。这种蛇毒即使口腔之前没溃疡也会突破黏膜屏障被身体吸收。真是不要命了。</p>
<span>医生</span>小江，快点给其他科室打电话要人来支援。特别是重症呼吸科的彭医生。</p>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众人怀着沉重的心事，守在医院急救室外。刚刚他们被抬下车时的模样令人忧心忡忡，尤其是薛敏，已然失去了意识。刘成失魂般地抱着头，蹲缩在墙角，内心的懊悔与恐惧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仿佛要将他拖入无尽的深渊。</p>
<span>刘成</span>我真傻，知道她的身份怎么还能同意让她去见神谷。那是敌人啊，无论是国恨还是私仇那老鬼子都不甘心放过她。我对不起她更对不起孩子。</p>
<span>冷月</span>站长振作起来，你们还有女儿。而且薛敏也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p>
<span>童玲玲</span>刘成大哥我们要相信头儿，一定会闯过这关。</p>
<span>柳如烟</span>嘶——不行，哪天我得上寺庙给姐大求个平安符。总是这样多灾多难的谁受得了啊。</p>
<span>欧阳兰</span>柳狐狸，闭上你的乌鸦嘴。什么叫多灾多难我相信薛敏以后一定会平平安安的。</p>
<span>梁栋</span>站长，老大清醒的时候留下话：如有不测小队交给陈术负责，她的事先不要通知汤军长，让你照顾好孩子，还有——还有——</p>
<span>李福</span>梁栋，我说你这年轻人怎么回事，说个话吞吞吐吐的。快点说还有什么啊？</p>
<span>梁栋</span>老大让站长忘了她。</p>
听到梁栋的话语，刘成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泪水如决堤般涌出，顷刻间浸湿了脸颊。那压抑许久的情感终于爆发，无声的哭泣中满是对命运的不甘与深切的哀伤。</p>
<span>沈寒</span>其实老大应该早就料到此去谈判凶多吉少，所以才坚决不让我们同行。</p>
<span>刘成</span>真是个傻女人，人多力量大都不懂。</p>
<span>梁栋</span>她心里装着我们小队的每一个人，尽力让我们在她的庇护下安然无恙是她一直坚守的事情之一。</p>
<span>柳如烟</span>姐大就是这样，什么事都爱自己扛真拿她没办法。这事过去我得给她上堂思想政治课。</p>
<span>欧阳兰</span>就你，还上课？真当自己是先生了！</p>
<span>柳如烟</span>你懂个屁，先别管我是不是先生只要能说通姐大让她转变思想别太固执以后平安幸福，你把我当成什么都无所谓……</p>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也悄然溜走……终于，在他们进入急救室将近五个小时后，那扇紧紧关闭的白色房门缓缓打开了。陈术和薛敏先后被护士推出，分别送往各自的病房。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轻轻摘下口罩，神色间满是疲惫，眉宇间还残留着漫长手术留下的深深倦意。</p>
<span>医生</span>刘先生，您的太太和那位男士性命已无大碍。万幸你们送来了足够的解毒剂以及抢救及时才让他们化险为夷。你要知道哮喘急性发作超过十分钟很难救活的，而您的太太病情远不止如此，身重剧毒肩头伤口深可见骨。如果不是那位先生冒险吸出部分毒血她坚持不到现在。</p>
<span>刘成</span>他怎么样了？</p>
<span>医生</span>中毒程度不轻，我检查过了口腔里有陈旧性溃疡。毒液经伤口吸收扩散至全身。不过好在我给他注射了足量的解毒剂静养几天便可痊愈。</p>
<span>刘成</span>谢谢。</p>
<span>医生</span>份内之事无需言谢。能救活他们二人我们也挺有成就感的。毕竟像您太太这种棘手的病人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果要说感谢那就和那位先生说吧。事发时是他及时对伤口做出了正确处理。我们才能有惊无险的把人捞回来，和阎王抢人成功的几率一点都不高。好了，病人还需要继续观察你们留下两人陪护，有情况再通知我。</p>
简单的交代完毕后，医生便同众多医护人员匆匆离去，只留下匆忙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p>
<span>刘成</span>玲玲和我负责守在医院，其他人都回去吧。</p>
<span>柳如烟</span>那怎么行，姐大还躺在这里我哪能放心。</p>
<span>李福</span>刘成你是站长，总在这守着不合适军统需要有个当家人，能不能让其他人留下来。</p>
<span>刘成</span>在这里我只是她的丈夫，孩子的父亲。等她醒了我会命人给他们转到南洲。</p>
<span>李福</span>好吧。</p>
一周后的清晨，慧仁医院的走廊显得格外安静，只有消毒水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三天前，刘成已派人派车将薛敏和陈术从江海接到了南洲。军务繁忙，自从薛敏清醒后，他便安排柳如烟前来医院接替自己照顾伤者，而他自己则返回军统，肩负起主持大局的重任。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板上，映出一片淡淡的冷光，仿佛也为这紧张的局势增添了一丝肃穆的气息。</p>
柳如烟提着刚打好的热水，从水房缓步走出，温热的水汽在她身前氤氲成一片薄雾。就在她抬起头的瞬间，却见陈术正迎面走来，手里还提着几样东西。她的脚步一顿，微微睁大了眼睛，神情间透出一丝掩饰不住的惊讶。</p>
<span>柳如烟</span>大清早的不在床上躺着怎么出去了。玲玲呢？</p>
<span>陈术</span>今天我出院，她现在病房里给我收拾东西呢。</p>
<span>柳如烟</span>这么快？</p>
<span>陈术</span>既然身体没什么事了，相比于医院还是宿舍比较舒服。而且有些事不宜拖的太久我早就该动身去办的。</p>
<span>柳如烟</span>姐大醒了，你不进去看看？</p>
<span>陈术</span>“算了，我还有事，赶时间。这些东西你拿进去给她吃吧。她现在右臂活动不方便，麻烦你照顾她吃饭了。再见！”他匆匆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匆促与无奈，将手中的物品递过去，目光却不自觉地往屋内瞥了一眼，似乎透过那扇半掩的门，看到了那个需要他人照料的身影。他的脚步顿了顿，终究没有再多停留，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很快消失在视线尽头。</p>
他匆匆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匆促与隐忍，将手中的食物递过去，目光却不自觉地往屋内瞥了一眼，似乎透过那扇半掩的房门看到了那个他牵肠挂肚的人影。他的脚步顿了顿终究没有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去。此刻陈术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既然管不住心那就尽力远离吧。爱她就不要给她徒增烦恼。</p>
小孤山位于南洲正北方向一百二十多公里处，西面与江海城隔水相望，东面则与青阳镇接壤，背后更是一片茫茫原始森林。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得这里易守难攻，多年来一直是土匪盘踞的险地。以陈仓为首的一伙两千余人的土匪便在此横行肆虐，他们倚仗着天然屏障，在抗战期间多次击退日军的进犯。因抗日有功，如今正值党国用人之际，国民党高层决定收编这支队伍。经过代表的几番商谈，双方已顺利达成共识。即日，南洲站将指派一名教官前往小孤山，对这支部队进行正规化训练，以期尽早完成改编要求。</p>
医院匆匆一别，陈术的脚步未曾有片刻停歇。他径直返回宿舍，动作利落地将几件随身物品塞进背包，连平日里最在意的那本笔记本也顾不上仔细收拾，只是随意一卷便塞了进去。窗外阳光明媚，他的身影在屋内有些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匆忙而凝重。背起包的瞬间，他抬头扫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随即转身离去，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带着一股决然的意味，直奔车站而去。</p>
同一时间军统刑讯科科长的办公室内展雄正在对两个下属破口大骂。</p>
<span>展雄</span>蠢货，两个上前线都嫌碍手的蠢货。热河站那么多兄弟我怎么就单单选了你们这两个废物。跟个人都能丢，我还能指望你们干什么。</p>
<span>陶辉</span>先生，真不怪我们是薛小姐太谨慎了。当天夜里我们到了城内一直暗中守在十八军的旅部外，半夜从薛小姐出去就开始偷偷跟着。哪料走到城南徐记布行时她突然不见了，我刚要上前看看怎么回事，却莫名的发现在我们前面赫然出现一个男人看样子也在跟踪她。那个人在薛小姐消失的地方不知如何是好时黑暗的巷子里蓦地窜出一人用枪抵住他的脑袋。顺着微弱的月光看去是薛小姐。神色冷酷眼含杀机。先生你都想象不到那个表情有多可怕，所以我们就——</p>
<span>展雄</span>看清那个人了吗？</p>
<span>陶辉</span>背着光看不见，相隔太远他们具体说了什么也不清楚。不过我猜应该是熟人。因为他们没动手，薛小姐看清来人后便放下武器了。</p>
<span>展雄</span>废物。</p>
<span>简忠</span>次日，我们俩人起早赶到宪兵队附近，计划以保护人身安全为名尾随她混进去同时观察她此次深入虎穴的真正原因时谁成想刚一靠近百米之内差点被鬼子的机关枪打成筛子。幸好她的两个手下手疾眼快救了我们。</p>
<span>展雄</span>她的手下？</p>
<span>陶辉</span>对，一个叫梁栋，另一个叫沈寒。</p>
<span>简忠</span>还有个陈术，他陪薛小姐一起去见鬼子的。后来神谷的佐官刀也是他交给我的。</p>
<span>展雄</span>现在他们三人在哪？</p>
<span>陶辉</span>姓陈的早晨就走了，好像要出远门提着箱子直奔车站。剩下的两人应该还在宿舍。</p>
<span>展雄</span>这样吧，给你们俩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要不要？</p>
<span>简忠</span>要，要，要。</p>
<span>简忠</span>多谢先生。</p>
<span>展雄</span>先别着急道谢，陶辉一会儿你去宿舍给梁栋和沈寒请来。人家救了你们的命我替他二人向你们讨杯酒喝不过分吧。</p>
<span>简忠</span>应该的。</p>
<span>陶辉</span>一切全凭先生定论。</p>
<span>展雄</span>好，那么半小时后鸿运楼见，你们请客我做东。</p>
上午的慧仁医院病房里，弥漫着一股温馨而静谧的氛围。柳如烟轻轻坐在床边，将手中的饭盒缓缓打开，热气升腾间，仿佛连空气都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意。</p>
<span>柳如烟</span>姐大我喂你吃饭。</p>
<span>薛敏</span>哦，不！我用左手也可以的。</p>
<span>柳如烟</span>那怎么行？你又不是左撇子。再说了，这可是陈术刚刚特意交代给我的事。照顾你并不累，只要你能快些康复，让我陪多久我都愿意。</p>
<span>薛敏</span>谢谢！</p>
<span>柳如烟</span>又说客气话，我告诉你少来这套啊！咱们是姐妹说什么谢不谢的。你要真过意不去，回头把你那两个宝贝女儿接到宿舍让我玩儿一天怎么样。舍得吗？</p>
<span>薛敏</span>玩儿一天？</p>
<span>柳如烟</span>瞧我这不争气的嘴说个话都岔气，是陪她们玩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几天不见小丫头我都想死她们了。白白胖胖，香香软软好可爱。姐大我说你怎么那么厉害。一生就来个双棒儿，他刘成能娶到你真是撞大运了。</p>
<span>薛敏</span>就你会说话。行行行，等我出院后就给你抱过来。</p>
<span>柳如烟</span>姐大咱们说定了啊，不许反悔。</p>
<span>薛敏</span>不反悔，只要你不嫌带她们累就行。</p>
<span>柳如烟</span>我乐意，谁叫我是她们的干妈呢。</p>
<span>薛敏</span>既然喜欢孩子，想没想过什么时候也当回亲妈。</p>
<span>柳如烟</span>不是不想啊，这些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喜欢的没缘分，有些主动的我看不惯。</p>
<span>薛敏</span>你呀太泼辣了，又嘻嘻哈哈成天没个正形。女人有时候可以适当的温柔点。别二话不说就揪人耳朵。</p>
<span>柳如烟</span>姐大你打什么哑迷，给我都搞糊涂了。我什么时候揪过别人耳朵。</p>
<span>薛敏</span>还装傻，我问你沈寒的耳朵怎么回事。自己胡闹就算了还带着玲玲一起乱来给人家下巴豆。</p>
<span>柳如烟</span>污蔑，纯粹是污蔑。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两个家伙背地里在你那满嘴跑火车胡说八道来冤枉我。哼！回头看我再找他们算账。</p>
<span>薛敏</span>我明白了他们那样说也是为了救我。</p>
<span>柳如烟</span>现在明白晚了，让我怎么说你。以后行动时别太固执逞强了行吗？我们受伤你心疼同样你要是有个万一还让不让人活了。就说这次你要是多带几个人进去也不至于出这事，你是不知道陈术为了救你连命都不顾了，刘成更是在急救室外哭的像个孩子似的。参军这些年我第一次看见男人可以哭成这样。还有梁栋沈寒和李叔也眼圈红红的。算了不说了浪费力气，这次老娘就破例一次饶了他俩。</p>
<span>薛敏</span>好，我答应你以后行动多带几个人保护好自己。</p>
<span>柳如烟</span>这才对嘛。饭都快凉了。来张嘴，吃鸡蛋羹。</p>
<span>薛敏</span>今天的饭哪买的？鸡蛋蒸的又滑又嫩咸淡适口香气扑鼻味道不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