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五年
慈宁宫的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簌簌落在窗棂下,沾了满阶的春意。四岁的璟妍穿着一身樱粉撒花软缎旗装,梳着双丫髻,髻上簪着两颗圆润的东珠,正趴在祖母钮祜禄氏膝头,手里攥着串蜜蜡佛珠,小手指头一下下数着珠子玩。
“皇玛嬷,阿妍的手手都数酸啦。”璟妍仰着小脸,软乎乎的声音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太后被她逗得笑出声,指尖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尖:“你这小丫头,才数了三圈就喊累,将来怎么学规矩?”正说着,殿外的大宫女轻步进来,屈膝回话:“太后,公主,固伦和敬公主与额驸已到京,此刻正在乾清宫给皇上请安呢。”
“哦?和敬回来了?”太后眼睛一亮,璟妍更是“腾”地从太后膝头跳下来,小短腿在地毯上蹦了两下,仰头望着太后:“皇玛嬷!是长姐!长姐回来啦!”她攥着太后的袖口晃了晃,眼里满是急切:“阿妍要去找长姐!阿妍想长姐了!”
太后看着孙女亮晶晶的眼睛,哪里舍得拒绝,笑着点了点头,又吩咐身边的嬷嬷:“你跟着公主去,仔细看着些,别让她跑太快摔着。”“谢皇玛嬷!”璟妍得了准话,不等嬷嬷跟上,就提着裙摆往殿外跑,樱粉的身影像只轻快的小蝴蝶,穿过慈宁宫的回廊,朝着乾清宫的方向奔去。
春日的风带着海棠的香气,拂过璟妍的脸颊,她跑得起了些薄汗,额前的碎发贴在皮肤上,却半点没放慢脚步。远远望见乾清宫那座熟悉的明黄宫殿,璟妍心里更急了,小短腿迈得更快,直到跑到乾清宫外的丹陛之下,才被守在门口的侍卫轻轻拦住。
“公主慢些,皇上与公主正在殿内说话。”侍卫的声音温和,璟妍却急得直跺脚,踮着脚尖往殿里望,正这时,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先走出的是一道熟悉的鹅黄身影——正是她日思夜想的长姐和敬公主。
和敬穿着一身绣着缠枝莲纹的旗装,身姿窈窕,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她身边还跟着个身着石青色朝服的男子,身姿挺拔,眉眼间带着几分英气,正小心地扶着和敬的胳膊,想来便是长姐常提起的额驸博尔济吉特·色布腾巴勒珠尔。
“长姐!”璟妍一眼就认出了和敬,刚才被拦住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挣脱开嬷嬷的手,迈着小短腿就扑了过去。和敬见着妹妹,眼里立刻漾起惊喜,连忙蹲下身,稳稳地接住扑过来的小身子,笑着把她抱进怀里:“阿妍!我的好妹妹!”
璟妍搂着和敬的脖子,把小脑袋埋在她颈间,鼻尖萦绕着长姐身上熟悉的熏香,委屈的小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声音带着点哽咽:“长姐,你怎么才回来呀?阿妍好想你,每天都数着日子等你呢。”和敬轻轻拍着她的背,指尖擦去她眼角的泪珠,声音软得像春日的溪水:“是长姐不好,让阿妍久等了,往后长姐常回来陪你,好不好?”
“嗯!”璟妍用力点头,小脑袋在和敬怀里蹭了蹭,这才注意到一旁站着的色布腾巴勒珠尔,好奇地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打量他。和敬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故意板起脸道:“阿妍,见了人怎么不打招呼?还不快见过你姐夫?”
说着,和敬轻轻把璟妍放下来,自己也顺势屈膝,拉着璟妍的小手,教她对着色布腾巴勒珠尔行礼。色布腾巴勒珠尔早已含笑俯身,目光温和地看着眼前的小丫头,看着她被和敬牵着,小小的身子规规矩矩地屈膝,奶声奶气地喊了声:“姐夫好。”
色布腾巴勒珠尔忍不住笑了,从袖中取出个小巧的银锁,上面刻着精致的“长命百岁”纹样,递到璟妍面前:“这是姐夫给阿妍的见面礼,喜欢吗?”璟妍眼睛一亮,抬头看了看和敬,见长姐点头,才伸手接过银锁,攥在手里把玩着,又脆生生地补了句:“谢谢姐夫!”
和敬看着妹妹这副乖巧的模样,心里满是暖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又牵起她的小手:“走,长姐带你去见皇阿玛,皇阿玛也惦记着你呢。”璟妍牵着长姐的手,又偷偷看了眼身边的色布腾巴勒珠尔,小脸上满是欢喜——长姐回来了,还带了姐夫,往后宫里又多了人疼她,再也不会孤单啦。春日的阳光洒在三人身上,乾清宫外的海棠花簌簌飘落,将这温馨的画面,晕染成了一幅最动人的春日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