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姑伸手捏起一块，咬了一口，慢慢嚼着。她没说好吃，也没说难吃，只是把碟子往旁边推了半寸。</p>
“明天要用的糯米粉，库房那边我去问。”</p>
沈微婉行礼退出。</p>
午后的阳光照在青砖地上，白晃晃的。她回到灶间，开始准备明天要用的节令食材。按例，特供糯米粉该在申时入库，可眼看时辰到了，库房门还是锁着。</p>
她过去敲门。</p>
管事从窗缝探出头：“新料没到，你明天再来吧。”</p>
“昨夜戌时三刻，运粮车已经进了宫门东巷，登记簿上有押签。”沈微婉语气平静，“我查过旧档，这批粉是‘御用甲等’，编号‘辰一七’，昨夜子时已由内务府签收移交。”</p>
管事脸色变了变：“……那你去找内务府对账。”</p>
“我已经对过了。”沈微婉从袖中抽出一张抄录的单据，“这是交接底单副本，上面有您的签字。”</p>
管事不说话了，直接把窗户关上了。</p>
她转身离开，眼角余光却瞥见库房后侧的小门虚掩着，一道青绿色的身影闪了进去，手里还拿着个小瓷瓶。</p>
是玫瑰露。</p>
而且，没有登记。</p>
沈微婉没拦，也没喊。她回到值房，翻出库存的旧粉，重新称量调配。这次她加了半勺杏仁浆，用来中和陈粉的涩味，并在记录本上写下：</p>
“因外部物料延迟，启用备用方案。玫瑰露减半，以杏仁浆代之，口感微异，但无违禁成分。”</p>
写完，她把本子摊在桌上，没收起来。</p>
戌时末，交接班的人都走了。灶间安静下来，只剩她一个人。</p>
她坐在灯下，一页页整理今天的记录，按时间顺序夹进《膳典辑要》。书页翻动间，那张染了胭脂的梅花印纸片滑了出来。</p>
她没急着放回去。</p>
而是从袖中取出剩下的一点胭脂，用指甲蘸了一抹，在新纸上轻轻一按。</p>
一朵梅花，清晰浮现。</p>
这一次，不是为了呈递。</p>
是为了记住——</p>
她已经走进了一个地方，这里没有侥幸，只有步步为营。</p>
窗外风起，油灯的火苗晃了一下。</p>
她伸手去扶，却听见门外走廊上传来压低的声音：</p>
“她不站队，就别想安稳。”</p>
“林姑姑不会保她，贵妃那边也不会真帮她。”</p>
“等着瞧吧，下一次，点心送不出去的。”</p>
脚步声渐渐远去。</p>
沈微婉吹灭油灯，屋里黑了下来。</p>
她仍坐着，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刚印好的梅花纸。</p>
指节发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