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萧彻身子微微前倾，“你说得倒轻松。朕最近乏力体虚，脉象沉涩，太医都查不出原因。你一个宫女，竟敢断言是中毒？”</p>
“奴婢不敢断言。”她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但奴婢每日经手膳食，知道食材的变化、火候的差异、药性的反应。北芪入库时火漆印与签押单不符，我记下了；库房交接簿上的‘免检’批条来自贵妃宫中，我也留了副本。还有一件事——”</p>
她顿了顿，“三日前，七皇子曾私下煎药，我偶然见过药渣，里面有鸦魂散的残迹。而他发病时间比陛下早了两天。若毒是从御膳开始的，为何皇子先中？这不是流程问题，而是毒源早已存在。”</p>
萧彻眼神一凛：“你怎么会知道七皇子用药？”</p>
“我在御苑采茶时遇到他的旧仆，那人昏倒前说了句‘药单不是我签的’。我心生怀疑，便偷偷查验了药罐残留，确实有解毒痕迹。”</p>
“所以你就私自调查？”</p>
“奴婢不敢擅自行动。”她叩首，“所有证据都封存在尚食局暗格，记录副本也交给了林姑姑保管。我只是想追查真相，绝无越权之意。”</p>
殿内一片寂静。</p>
萧彻靠回椅背，手指轻轻敲着扶手：“你说这些，不怕朕以为你在推卸责任？”</p>
“怕。”沈微婉直视着他，“但我更怕因为我的沉默，让真正的凶手继续下手。我出身罪籍，命如草芥。可陛下既然信任我掌管御膳，我就不能辜负这份职责。若有半点异常，宁可自己先尝，也不敢欺君。”</p>
她说完，整个暖阁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p>
萧彻看着她，许久才缓缓开口：“你可知道，若有一句虚假，便是欺君死罪？”</p>
“奴婢愿受火刑。”</p>
“火刑？”他嘴角微扬，带着一丝讥讽，“你以为朕真在乎你的生死？”</p>
“奴婢不知道。”她依旧平静，“但我知道，若陛下在乎自己的安危，就不该放过任何一点线索。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据可查。陛下若不信，可以立刻搜查尚食局暗格，传林姑姑对质，验药渣、核签押、比对火漆印。若有半句虚言，奴婢甘愿伏法。”</p>
萧彻没说话。</p>
他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很聪明。知道我现在最怕什么——不是死，而是被身边人一点点毒死。可你也该明白，越是聪明的人，越容易藏刀。”</p>
“奴婢不藏刀。”她仰头看他，“奴婢只藏证据。”</p>
他眯了眯眼，忽然笑了：“有意思。一个扫地的宫女，现在居然敢跟朕讲证据了。”</p>
“奴婢不敢讲，只是呈上。”</p>
萧彻转身走回榻边，沉默片刻，终于挥了下手：“罢了。你暂留御前听用，继续监管御膳进出。若有新发现，通过林姑姑上报，不得擅自行动。”</p>
沈微婉心头一松，立即叩首：“奴婢遵旨。”</p>
“还有。”他声音冷了下来，“若你敢骗朕……下次就不是在这暖阁说话了。”</p>
“奴婢明白。”</p>
她退出暖阁，站在回廊下，清晨的阳光斜斜照在肩头，风依旧冷。</p>
她站着没动，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姿态一如往常般恭敬。可指尖悄悄滑进袖袋，触到了那枚还没解开的绳结。</p>
还差最后一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