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婉站在乾清宫侧门外,风从屋檐下吹过,轻轻掀动她的袖口。刚才侍卫来报,说东库的炭堆被人动过。她没声张,只让加派人手盯着,自己则一动不动地站着。</p>
她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p>
一个小太监跑得气喘吁吁:“陛下请您马上过去!”</p>
她点点头,整理了一下领子,把油纸包和那份简报小心塞进怀里,抬脚往暖阁走去。一路上宫灯亮着,一盏接一盏,映在青石板上的影子又短又直,像一条不能越界的线。</p>
暖阁里,萧彻坐在案前,手里捏着一份奏折,眉头皱得很紧。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指了指旁边的座位。</p>
“臣参见陛下。”沈微婉跪下行礼,动作干净利落。</p>
“起来吧。”他的声音低低的,“你说王德全只是个替罪羊?”</p>
“是。”她站起身,从怀中取出那份简报,双手递上,“人已经关起来了,赃物也封存了,证据齐全。但他不肯说实话,只说‘上面有人盯着’。我觉得,他背后一定有更大的人在操控。”</p>
萧彻接过简报,一页页翻看,手指停在那枚刻着“崔”字的铜钱记录上。</p>
“这钱……真是世家私自铸造的?”</p>
“市面上根本见不到这种钱。”她语气平静,“我查过去年冬天的炭料账目,有三笔报销异常,都夹杂了这种铜钱,经手的人全都跟崔家的老仆有关。”</p>
萧彻沉默了一会儿,把简报放下,看着她:“你打算怎么办?”</p>
“请陛下下令彻查御膳房所有人。”她说得干脆,“封锁所有进出记录,换掉值守名单,刑司连夜提审王德全,追出他的上线。如果只抓一个人,其他人就会藏得更深。”</p>
萧彻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问:“你不担心事情闹大?”</p>
“我怕。”她没有回避,“但我更怕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六月里三十多次签字异常,五次改动炭料单子,三次用劣药替换北芪却没登记——这些不是疏忽,是有人故意纵容。一个小小的杂役,怎么可能敢这么做?除非有人默许。”</p>
萧彻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一下,又一下。</p>
终于,他开口:“传内务府总管、刑司主事,半个时辰后到乾清宫议事。另外,尚食局、御药房、东库、炉房,凡是跟皇上饮食起居有关的地方,从今天起由你和内务府共同管理。原来的主管先退下听候调查。”</p>
沈微婉心里松了口气,脸上却不动声色:“臣遵旨。”</p>
“还有。”他眼神沉了下来,“你说‘上面有人盯着’,你觉得是谁?”</p>
她垂下眼睛:“臣不敢乱猜。但能改账目、控采买、安排送炭路线的人,绝不是小角色。若您允许,明天我可以调出近半年的采购明细,比对签字笔迹和出库时间,一定能找到线索。”</p>
萧彻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去办吧。”</p>
她退后两步,转身要走。</p>
“等等。”他又叫住她,“换身干净衣服再来。你身上……沾了炭灰。”</p>
她顿了顿,没回头:“是。”</p>
走出暖阁,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拍了拍袖子。灰是沾上了,可她顾不上。现在每一刻都很重要,必须赶在消息传开前布置好一切。</p>
她先去了东库。两个守库的侍卫见她来了,连忙行礼。</p>
“炭堆清点完了吗?”</p>
“回奉御,刚清完。北角有三筐炭被挪动过,底下压了个空布袋,已经送去刑司比对了。”</p>
“人呢?”</p>
“值守的太监已经被隔离,正在录口供。”</p>
她点点头:“把今天所有进出这里的人名单给我,包括送水、扫院子的杂役,一个都不能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