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溪水,在那间郊外的小屋里平静地流淌。网络世界的滔天巨浪似乎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偶有涟漪,也只是刘耀文关掉手机后,屏幕上偶尔跳出的、沈樊樊代为过滤的零星信息。</p>
他开始收到一些东西。不是通过公司,也不是通过以前的官方渠道,而是些零零散散、绕了许多弯子才送到他手上的邮件和包裹。</p>
有些是音乐制作人朋友发来的、未公开的beat小样,附言简短:“听着玩,有兴趣就弄弄。”有些是独立杂志发来的拍摄邀约,措辞谨慎,带着试探。甚至还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众音乐节,胆大包天地发来了演出邀请,时间段排在深夜,观众可能寥寥。</p>
刘耀文坐在布满阳光的窗边,膝上放着那把旧吉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动着琴弦,发出不成调的零散音符。他的目光落在窗外那棵叶子开始泛黄的老槐树上,眼神有些放空。</p>
沈樊樊端着一盘洗好的水果走过来,轻轻放在他手边的小几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p>
他像是被惊醒,指尖的动作停了下来,转头看她。</p>
“在看什么?”沈樊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到摇曳的树影和寻常的院落。</p>
刘耀文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马哥……他们下周在邻市有拼盘演唱会。”</p>
沈樊樊的心微微一动。她当然知道,时代少年团的其他成员并未停下脚步,他们依旧在既定的轨道上奔跑,只是队伍里,永远地少了一个人。</p>
“丁儿昨天给我发了段视频,”刘耀文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他们在排练新编舞,有个走位,空了一块。”</p>
他顿了顿,手指重新搭上琴弦,却没有拨动,只是轻轻按着。</p>
“那本来……是我的位置。”</p>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微微颤动。</p>
沈樊樊在他身边坐下,没有安慰,也没有鼓励,只是安静地陪着他。她懂得这种寂静下的暗涌,那不是后悔,更像是一种……被割裂的钝痛。梦想的舞台依旧在那里,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只是他主动选择了离场。</p>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刘耀文拆开了那个音乐节寄来的、皱巴巴的纸质邀请函。演出时间在一个月后,场地偏僻,阵容里多是些地下乐队和独立音乐人,他的名字被放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p>
他拿着那张薄薄的纸,看了很久。</p>
沈樊樊收拾完厨房走出来,看到他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像是在研究一份藏宝图。</p>
“想去吗?”她擦干手,走过去问。</p>
刘耀文抬起头,眼神里有犹豫,有挣扎,也有一丝被小心翼翼掩埋的、微弱的光。</p>
“没有乐队,没有妆发,没有提词器……可能也没几个听众。”他像是在陈述,又像是在问她,或者说,是在问自己,“就我一个人,一把吉他。”</p>
沈樊樊看着他的眼睛,看到了那丝微弱的光。她拿起旁边他这些天随手写写画画的、满是涂改痕迹的乐谱纸,上面是他断断续续记录的旋律和词句,不再是公司要求的热血燃炸,更像是深夜的呢喃和自我的剖白。</p>
“那就唱你想唱的。”她说,语气平淡却笃定,“给想听的人听。”</p>
刘耀文怔怔地看着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张粗粝的邀请函,和那些同样粗粝、未经雕琢的词曲草稿。</p>
半晌,他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卸下枷锁后的释然,和一丝破土而出的、久违的锐气。</p>
“好。”</p>
决定一旦做出,小屋里的气氛似乎都变得不同。那不再是避世的蜗居,而成了一个简陋却充满生气的排练室。刘耀文开始系统地整理那些零散的旋律和词句,抱着吉他一遍遍试唱、修改。沈樊樊成了他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听众和评审。</p>
“这里,转音是不是太刻意了?”</p>
“这句词,会不会太直白了?”</p>
“副歌部分,用扫弦会不会更有力量?”</p>
他问题很多,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认真。沈樊樊不懂专业的乐理,只能凭直觉给出感受:“我觉得……原来的哼唱更好听。”“直白挺好的,听着痛快。”“扫弦会不会吵到隔壁邻居?”</p>
她的回答往往笨拙,甚至有些好笑,刘耀文却听得认真。有时候,他会因为她的某一句“听着难受”而推翻一整晚的成果,重新来过;有时候,又会因为她一句无心的“这个调调我喜欢”,而保留一个原本犹豫不决的段落。</p>
他不再失眠,眼底的疲惫被一种专注的光芒取代。偶尔弹琴到手指发红破皮,也只是随意贴上创可贴,喝口水,又继续沉浸其中。</p>
沈樊樊看着他坐在窗边光影里的侧影,看着他因为找到一个合适的和弦而微微扬起的嘴角,看着他沉浸在音乐世界里时,那不再被任何外界标准束缚的、自由而舒展的眉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