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物流园的工地上出了点事。钢筋架松动砸坏了临时搭建的工棚，幸好没人受伤，但监理方发来的整改通知像块石头压在陈浚铭心上。他在项目部待到凌晨，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手机屏幕亮着陈奕恒两小时前发来的消息：【别熬太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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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门时，走廊的感应灯应声亮起，照亮了玄关处的一双黑色皮鞋——是陈奕恒的。陈浚铭放轻脚步往里走，客厅的沙发上躺着个人，西装外套搭在扶手上，露出里面皱巴巴的白衬衫，领口沾着点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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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陈奕恒。大概是等他等睡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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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浚铭走过去，想拿条毯子给他盖上，弯腰时却看见他右手搭在腰侧，指节泛白，无名指上的婚戒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旧伤又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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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身去书房找药油。那瓶深蓝色的药油放在书架最底层，是陈奕恒用了多年的牌子，味道冲得像烈酒。陈浚铭倒了点在掌心搓热，犹豫了很久，还是轻轻按在了陈奕恒的后腰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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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陈奕恒闷哼了一声，没醒，只是往沙发里缩了缩，像只警惕的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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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浚铭的动作顿住，掌心下的皮肤滚烫，隔着衬衫也能摸到那道旧伤的轮廓——十年前撞在楼梯扶手上留下的凸起，像条永远不会消失的印记。他想起小时候，陈奕恒疼得直冒冷汗，却还笑着对他说“小铭吹吹就不疼了”，那时他真的凑过去，用孩子气的力道吹着那片纱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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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不能了。他的指尖只能停在衬衫外面，用克制的力道按揉，药油的味道混着陈奕恒身上的雪松味，在寂静的客厅里漫开，像某种危险的引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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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奕恒忽然睁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他没动，只是看着陈浚铭悬在半空的手，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几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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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点。”陈浚铭收回手，掌心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工地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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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陈奕恒坐起身，后腰的疼让他皱了皱眉，“张副总在背后搞的鬼，我明天去处理。”他拿起搭在扶手上的西装外套，起身时踉跄了一下，陈浚铭伸手去扶，却被他用手腕挡开——那只戴着婚戒的手，轻轻撞在他手背上，冰凉的金属硌得他生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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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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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陈奕恒站直身体，往卧室走，“你也早点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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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浚铭看着他的背影，衬衫后摆被汗水浸得发皱，露出一小截脊椎的弧度。他忽然想起林清替他按腰时的样子，电视里的偶像剧还在放，她的指尖带着护手霜的香气，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瓷器。而他刚才的触碰，带着成年男人的力道，带着药油的辛辣，带着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疯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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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他把沾了药油的手洗了三遍，那股冲鼻的味道却像钻进了皮肤里。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是林清发来的消息，时间显示凌晨两点：【小铭，你哥后腰不好，别让他太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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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浚铭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林清什么都知道。知道陈奕恒的旧伤，知道他胃不好，知道他偷偷在办公室备着胃药，甚至……知道他刚才在客厅，被自己按揉后腰时没有立刻推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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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白天在工地，张副总阴阳怪气地说“总经理对二少爷真是上心，连张副总都能说动”，那时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他恨这种“上心”，恨这种隔着层纱的纵容，更恨自己明知这层纱下是万丈深渊，却还忍不住想伸手去捅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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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陈浚铭被噩梦惊醒。梦里他又回到十年前的楼梯间，陈奕恒扑过来垫在他身下，后腰撞在扶手上的闷响像锤子敲在他心上。他猛地坐起身，听见隔壁房间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是陈奕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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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门口，看见陈奕恒站在阳台上抽烟，背影在熹微的晨光里显得格外单薄。无名指上的婚戒随着抬手的动作，在晨光里闪了闪，像在提醒着某个不容动摇的事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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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浚铭轻轻带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药油的味道还在鼻尖萦绕，和他藏在衣柜里的深灰色围巾一样，都是见不得光的秘密。他想起陈奕恒刚才没推开他的手，想起他说“我明天去处理”时的语气，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被惯坏的孩子，仗着那点微薄的纵容，在危险的边缘反复试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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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时，陈浚铭看见陈奕恒穿着干净的衬衫下楼，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擦得锃亮。他正系着领带，林清发来的消息弹在手机屏幕上：【老公，记得吃早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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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奕恒低头回消息时，嘴角弯起个极浅的弧度，是陈浚铭在公司从未见过的温柔。他忽然觉得客厅里的药油味太浓了，浓得让他喘不过气，转身抓起公文包就往外走，没看见陈奕恒抬起头时，目光落在他空荡荡的脖颈上——那里本该围着条浅灰色的围巾，是林清挑的，柔软得像朵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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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浚铭在工地待了整整两天。张副总派来的人果然在材料上做了手脚，钢筋的型号不对，混凝土的强度也不达标。他蹲在钢筋堆前抽烟，烟盒空了就去抢工人的，手指被烟熏得发黄，手机里堆满了陈奕恒的未接来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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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陈奕恒的车停在了工地门口。他穿着件黑色冲锋衣，没系领带，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看见蹲在地上的陈浚铭时，眉头皱了皱：“跟我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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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开向城郊的江边，晚风带着江水的腥气。陈奕恒从后备箱拿出两罐啤酒，递给陈浚铭一罐，自己却没开，只是捏在手里转着圈，无名指上的婚戒在暮色里泛着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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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副总已经被停职了。”他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爸那边我压下去了，说是他自己挪用公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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