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副总被停职后,集团里暗流涌动。陈浚铭在会议上提出的几个方案,总有人明里暗里地阻挠,不是说资金不足,就是说风险太大。他知道这些人在等陈奕恒表态,只要总经理松口,他这个“空降”的二少爷随时可能被架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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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董事会开到深夜。陈浚铭站在会议室门外,听见里面传来父亲的咳嗽声,还有几个元老的争执。他摸出烟盒,刚想点一支,手腕就被人抓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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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陈奕恒。他刚从会议室出来,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小臂上那道浅疤,无名指的婚戒在走廊的灯光下泛着冷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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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在说什么?”陈浚铭问,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透过衬衫传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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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说城西项目要不要继续。”陈奕恒松开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动作带着点疲惫的慵懒,“李董事他们想让张副总复职,说你太年轻,镇不住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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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浚铭的心跳沉了沉:“你怎么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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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奕恒没回答,只是把烟递到他嘴边。陈浚铭愣了愣,低头吸了一口,尼古丁的辛辣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他看见陈奕恒夹着烟的手指,那枚婚戒随着抽烟的动作轻轻晃动,像在提醒他某个无法逾越的界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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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他们拿出更可行的方案。”陈奕恒收回烟,吐了个烟圈,“拿不出来,就按你的方案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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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浚铭看着他的侧脸,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上投下阴影。他忽然想起小时候,自己被学校的霸王欺负,陈奕恒也是这样,没说什么狠话,却默默堵在放学路上,把那几个高年级的揍得鼻青脸肿,回来时手背擦破了皮,还笑着说“小铭以后不用怕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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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为什么总护着我?”他忍不住问,声音很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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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奕恒的抽烟动作顿了顿,烟灰落在他的西裤上,留下个小小的灰点。“我是你哥。”他说,语气和多年前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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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理由,陈浚铭现在听着,却觉得像层薄薄的窗户纸,一捅就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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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事会散了,父亲拍着陈浚铭的肩膀说“做得好”,眼神里带着期许。元老们看他的目光也变了,有敬畏,有不甘,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探究。陈浚铭应付着他们,眼角的余光却始终跟着陈奕恒——他正站在走廊尽头打电话,侧脸对着光,能看见他说话时温和的语气,不用想也知道是打给林清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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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忙吗?我可能要晚点回来……嗯,知道了,你早点睡,不用等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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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他转过身,正好对上陈浚铭的目光。两人对视了几秒,陈奕恒先移开视线,往电梯口走:“走吧,送你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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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放着轻音乐,是林清喜欢的钢琴曲。陈奕恒没说话,只是偶尔抬手按揉太阳穴,无名指的婚戒在方向盘上留下淡淡的印记。陈浚铭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忽然觉得这城市很大,大得能装下陈氏集团的庞大盘子,却装不下他这点见不得光的心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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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小区时,陈奕恒忽然说:“明天陪我去趟老宅,妈说清清醒了些新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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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浚铭愣了愣:“林清不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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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约了朋友逛街。”陈奕恒的语气很淡,“你嫂子最近压力大,让她放松放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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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浚铭没再问。他知道所谓的“压力大”是什么——张副总被停职后,他老婆在贵妇圈里到处说林清的坏话,说她靠着陈家才坐稳了总经理夫人的位置,现在又帮着“外人”打压元老。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谁身上都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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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去老宅,母亲拉着陈奕恒的手问东问西,眼神里满是担忧。陈浚铭坐在旁边喝茶,听着他们聊公司的事,聊林清的委屈,忽然觉得自己像个闯入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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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饭,母亲往陈奕恒碗里夹了块红烧肉:“多吃点,看你瘦的。”又转向陈浚铭,“小铭也是,别总在工地跑,让你哥多分担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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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忙他的。”陈奕恒开口,把碗里的香菜挑出来,放在桌角——这个动作,和林清在家时一模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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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浚铭的心轻轻颤了一下。原来有些习惯,就算换了场合,换了身边的人,也还是改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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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回城的路上,陈奕恒把车停在江边。他从后备箱拿出折叠椅,递给陈浚铭一把,自己则靠在车身上抽烟。江风很大,吹得他的衬衫猎猎作响,无名指的婚戒在风里闪着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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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副总手里有爸当年挪用公款的证据。”陈奕恒忽然开口,烟蒂在他指间燃出点猩红,“他以此要挟,让我把城西项目让给他,否则就捅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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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浚铭的心跳漏了一拍:“所以你停他的职,是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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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保护爸。”陈奕恒吐了个烟圈,“也为了保护你。”他转过头,目光落在陈浚铭身上,带着点复杂的情绪,“如果爸出事,陈氏必然动荡,到时候最先被推出去当替罪羊的,是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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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浚铭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他想起张副总那些阴阳怪气的话,想起董事会上那些元老的眼神,原来陈奕恒早就把一切都算好了,像十年前在楼梯间那样,又一次把他护在了身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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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么办?”他问,声音发紧,“张副总不会善罢甘休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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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奕恒笑了笑,把烟蒂摁灭在随身携带的金属烟缸里。那烟缸是陈浚铭送他的,刻着他们的名字缩写,边缘已经被磨得光滑。“我是总经理,他动不了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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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浚铭看着烟缸里那截被摁灭的烟,忽然觉得那像他们之间的关系,明明燃得很旺,却不得不被生生掐断。他站起身,走到陈奕恒面前,看着他无名指上的婚戒,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忽然想不管不顾地问一句“你到底累不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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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哥,谢谢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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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奕恒看着他,忽然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带着久违的亲昵:“跟我客气什么。”他的指尖擦过陈浚铭的发梢,婚戒的凉意落在他的头皮上,像道微弱的电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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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浚铭没躲。他任由陈奕恒揉着他的头发,任由江风把两人的气息吹得交缠在一起,任由自己沉溺在这短暂的、带着婚戒凉意的纵容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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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这不对,知道这是错的,知道陈奕恒是别人的丈夫,是他的哥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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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控制不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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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总忍不住追随那枚婚戒;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总在靠近时失序;控制不住自己的疯狂,想把这偷来的温暖,攥得再紧一点。</p>